且說，雖然趙官家這一次沒有讓行在重臣們過于擔(dān)驚受怕，甚至反而有些合作愉快的感覺，然而亂糟糟的局面之下，即便是君臣一心，那想要安撫上萬士卒，尤其是其中還有三千為劉光世不平的西軍本部，又談何容易呢？

    折騰了一個時辰，軍中方才傳遍了賞賜的旨意，而一陣歡呼之后，卻又因為誰先領(lǐng)誰后領(lǐng)鬧得不可開交，等到呂好問、張浚召集了那些鬧事最活躍的軍官以后，趙官家這里儼然已經(jīng)賞賜好了諸班直，卻是稍作吩咐后，便親自帶著楊沂中朝山頂小寨而來。

    然而，尚未來到中間的大帳中，趙玖便聞得賬內(nèi)喧嚷一片，儼然是呂、張二人無法控制局面。

    “官家！”楊沂中眼見著趙玖要直接邁進(jìn)去，卻是惶急一時，直接側(cè)身攔在了對方身前。

    “無妨，他們要造反早就反了，此時鬧騰，要么是想多要些賞賜，要么是存心想跑到南面避戰(zhàn)，絕沒有對付朕的意思！”趙玖從容對道，然后直接一邁腿，便從兩名剛剛領(lǐng)完賞賜，此時慌亂行禮的守門班直中間走了進(jìn)去。

    楊沂中無奈，只能惶恐跟入。

    且說，趙玖一身圓領(lǐng)紅袍，頭戴硬翅幞頭，腰中也專門換了一個金帶，此時甫一入內(nèi)，便覺得賬內(nèi)亂哄哄一股熱浪當(dāng)面撲來。

    而帳中一群西軍頑痞，一開始其實還有點(diǎn)形狀。但一來呂好問脾氣好，二來張浚年輕，三來喬仲福、張景在下面準(zhǔn)備賞賜事宜未到，所以幾經(jīng)試探之后，再加上又有人鼓動，帳中便漸漸不堪起來，此時更是形狀各異。

    但無論如何，忽然間看到一個那么打扮的年輕人進(jìn)入，尤其是不少人還曾見過這張臉的，這群人卻也是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寒氣自帳門處涌來，然后紛紛失聲。

    “如今軍中規(guī)矩，見了天子，竟然不帶行禮的嗎？”趙玖扇開熱浪，往慌忙起身的呂好問處一屁股坐下，然后便從容開口相詢。

    畢竟是正牌天子，一眾西軍軍官見狀，哪里還敢再瞎扯？便在幾個老成軍官的帶領(lǐng)下，紛紛按官階大小排列，躬身行禮問安。

    “且起身。”趙玖抬手示意，卻只讓這些人起身，并無讓他們落座之意。

    不少軍官面面相覷，心中暗驚，有些不懂門道的轉(zhuǎn)身要坐下，卻又匆匆折返立住。不過，這種驚嚇很快便消逝而去。

    因為趙官家端坐在彼處，雖面無表情，卻是正色出言，開門見山：

    “今日快要過年，卻尚未過年，朕不過二十一歲，放在尋常不過是東京城中一走馬使酒的衙內(nèi)，只是因為國家遭此大變，不得不來做這個官家，所以確實不懂得你們的彎彎繞繞，而今日也就干脆直言了……諸位，大敵當(dāng)前，你們這么鬧，到底圖的什么？若不說清楚，朕怎么可能知道你們的心意？是因為被金人狼狽追逐，又匆匆渡河，沒了積攢的財貨嗎？還是在為劉光世鳴不平？又或是被金人驚嚇慣了，不愿再從軍？”

    帳中一時安靜無聲。

    “一個個來，都躲不掉的。”趙玖隨手指向最前面一人，他記得剛剛進(jìn)來時此人正對著張浚張牙舞爪。“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職務(wù)，哪里人？為何要鼓噪生亂，為何連宰相和御史中丞一起來勸都不愿聽？”

    “臣叫張永珍！”此人年紀(jì)三旬有余，身材極為高大，一拱手便露出手上刺青出來，卻是咬牙昂首言道。“現(xiàn)為御營劉……劉太尉麾下直屬準(zhǔn)備將！隴右人！此番……此番在這里生亂，臣是罪魁禍?zhǔn)祝直蛔チ爽F(xiàn)行，官家要?dú)⒁獎帲紵o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