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朕的心腹都在哪里?
康履、楊沂中不用說了,根本就像是防賊一樣防著他;兩個宰執,東西二府的黃潛善、汪伯彥只見過兩次,卻都是在看他身體無恙后催促南行的……實際上不要說這倆人了,趙玖對目前行在這里整個大宋臨時政府的文官們就沒存著任何幻想!在他眼里,這群人無外乎就是紫袍子、紅袍子和綠袍子的區別!
畢竟嘛,但凡大宋的文官有點用,至于弄出靖康之變來?
而且再說了,眼下是南逃途中,寥寥幾位主戰派的文官早就被攆走了……上過歷史書的李綱被罷相,此時不知道在哪里;宗澤被排擠到東京,根本分不開身;甚至據他所知,同樣上過歷史書的民間主戰派,也就是太學生陳東等人,之前剛剛被這個身體的主人在南京(商丘)給砍了!
這種情況下,
你讓他怎么跟人溝通?跟誰溝通?溝通了就有人信他嗎?而最最讓人無力的,是他居然無法反駁……因為他也真不知道該怎么抗金,拿什么抗金?
難道真要先逃到臨安去,再緩緩圖之嗎?可他不甘啊!
只能說,活該這些遼地出身的赤心隊士卒誤以為金兵大軍到來后起了貳心!
“官家!”
帳外的嘈雜聲已經漸漸小了下去,風聲呼嘯之下,楊沂中再度開口。“通直郎劉晏在帳前請罪……”
“不關他的事,那幾個人也都赦免放歸吧!”趙玖隔著帳篷隨口答道。“本是遼人,想去哪兒就讓他們去哪兒吧,我就不當面赦免安撫了。”
“諾!”楊沂中沉默了片刻方才應聲。
而一陣動靜之后,這個身材高大的將軍身影再次被帳外火光映照在了帳篷上,卻依舊是扶刀著甲,端坐不動。
君臣二人隔著一張牛皮帳幕沉默了許久,楊沂中卻是忽然主動開口了:“官家之前似乎是在尋岳飛岳鵬舉?”
“你認識?”趙玖微微蹙眉,也懶得計較對方始終監視著自己的事了。
“河北相州人,姓岳名飛字岳鵬舉,原為元帥府劉副統制麾下,后來賞為武翼郎,以武藝著稱……之前曾在元帥府中與臣一起飲過酒,應該便是官家所說之人了。”
“他人在何處?”
“兩月多前,官家在南京(商丘)登基,然后當時在位的李相公……也就是李綱李伯紀了。”楊沂中主動做出了說明,儼然是對帳內官家落井后‘失憶’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該怎么說。“李相公準備讓官家巡幸南陽,而黃相公與汪樞相準備讓官家巡幸揚州,一時爭論不休,這岳鵬舉聽說后便違背制度,越次上書官家,要官家抗金,并彈劾三位宰執誤國,結果被直接罷免一切軍職,攆出軍去了!”
“岳飛彈劾李綱誤國?”饒是趙玖對這年頭一些事情的荒謬早有準備,也不由目瞪口呆。“為此被攆出去了?”
“是!”
“他倆不都是抗金的嗎?”趙玖愈發覺得荒唐,岳飛居然是因為彈劾李綱而被罷免。“李綱更是天下抗金旗幟!”
“這便是那岳飛的罪責所在了。”楊沂中的聲音依舊從容。“他身為一個武翼郎,官職極小,又是武臣,朝堂大局、前線形勢什么都不知道,卻上書言國政,以至于連彈劾人都彈劾錯了,如何不會獲罪?當時主政者仍是李相為主,說不得便是被李相心腹給逐出去的。”
“且不說這些,”風聲中,趙玖沉默了片刻。“你可知道岳飛現在人在哪兒?”
“去向不明,但他是河北相州人,因家鄉離亂,抗金之意甚堅,此番離開軍中大約是要回河北參加義軍繼續抗金了吧?”楊沂中勉力再答。“可河北大半淪陷,兵荒馬亂,想要找他未免太難。”
趙玖徹底無奈,卻還是帶著一絲不甘心:“楊卿可記得他奏疏中所言的都是什么事?”
“無外乎是勸陛下親自率六軍渡河北伐,往相州去抗金,不要往南走……”
趙玖一時恍惚……即便是他也知道宋軍主力盡喪,河北一馬平川,偏偏金人主力此時俱在河北,其中包括女真人、契丹人、遼地漢人在內的騎兵不下十萬,這是要他領著萬把人去河北送嗎?
而且他哪來的六軍?
更不用說,之前那些赤心隊的人還說了一件事情,乃是趙構未登基在河北為元帥時也不是沒打過,而且是讓宗澤去打的,結果仍然是一敗涂地。
這岳飛……
“這岳飛今年多大年紀?”趙玖心情愈發糟糕了。
“二十四,比臣還小一歲。”楊沂中輕聲相對。
趙玖早有預料,但此時依舊忍不住一聲嘆氣,他是真想放聲問一問這茫茫原野,他這個官家的心腹到底在何處?
隨著帳內一聲嘆氣,趙官家到底是沒問出口,反而是帳外那位祗候忍不住低聲追問了一句:“官家為何一定要找此人?”
“我是真想留在中原抗金。”趙玖近乎無力的應聲道。“前幾日在班值中聽人說他是個武藝絕倫的人才,又是河北人,抗金之意甚堅,想著或許能一用。”
“且不說此人,只說此番走揚州,不是官家之前斟酌許久后的決斷嗎?”楊沂中難得追問不止。“如何又要留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