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發兵
郭浩既去,吳玠依舊負手立在城頭,然后根本沒有去看自己這名下屬,只是再度望著橫山出神。唯獨此時夕陽漸下,帶起一片火燒云,映照在吳玠的臉上,光線變幻不停,連黃臉都時不時的成了紅臉。
而終于,夕陽落下,吳玠到底還是傳下了進擊延安的軍令,然后稍微用了些餐飯,便早早上了床,不過,他既然帶著各種復雜心思,卻是不知道等了多久方才睡著。
但睡了沒有一兩個時辰的樣子,深更半夜,卻又被他幼弟兼長子吳拱匆匆喚醒,后者拱手匯報,說是郭浩去而復返,剛剛又抵達城內,說有絕密軍情要對吳都統面說……城中上下不敢怠慢,只能讓吳拱來喚他父親起身。
天氣已經比較熱了,吳玠茫茫然披了件衣服便出來,抬頭一看,只見頭頂月亮圓了大半,而此時冷風一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也是愈發覺得荒唐……這郭浩也算是將門虎子,歷練又多,如何這般耐不住性子?
然而,片刻之后,更加荒唐的事情出現了。
“你說甚?”
吳玠目瞪口呆,身上衣服直接滑落,而吳拱雖然在后,卻也瞠目結舌,根本沒有去接。
“都統,我一時也不信,但蕭合達的小兒子不似作假,一家子作假做到這份上未免可笑。”
火盆之側,一日內往來三次,驅馳上百里的郭浩累的面色發紅,氣喘吁吁,然后依然認真拱手相對。“按照蕭合達小兒子的說法,嵬名察哥宥州聚兵,準備回援,不得已對各州大將說了實話……說是宋軍……說是有一股王師,不下三萬,大約是三四日前便突破了峽口,興慶府危急!鹽州兵馬是他得到西夏國主旨意后倉促發的最近援軍,然后鐵鷂子也早早發往了靈州,現在聚集各部,正要聚大兵西向勤王。至于蕭合達,嵬名察哥也有言語,說是非常之時,請他稍作體諒,然后便當眾奪了他的軍權以嵬名云哥代替,又將他幽禁在宥州州府。”
“若如此,他如何讓自己小兒子跑出來的?”出乎意料,聽完對方進一步描述后,吳玠反而冷靜了下來。
“按照他小兒子說法,嵬名察哥軟禁他后,連宥州兵馬尚未聚集妥當,昨日便匆匆率些許部眾動身西行了,而蕭合達趁機與嵬名察哥留下的監軍嵬名仁禮求情,讓次子、幼子歸夏州告部屬家人平安,嵬名仁禮是個儒生,便滿口答應……中途幼子偷偷離隊,馳了五六個時辰,換了三五匹馬,繞行自家控制的妥當蕃部,這才到了平戎寨。”郭浩趕緊應對。“末將也不敢猶豫,問清楚以后,便直接過來了。”
吳玠聞言并未有多余回應,而是撿起地上衣服披在身上,就在堂前窄院中踱步不止。
話說,和郭浩不同……吳玠掌握的情報其實是非常多的。
比如說岳飛從屈吳山掉頭后,第一時間向行在匯報,而按照彼時趙官家的‘托管模式’,這種級別的軍情直接在京兆那里便掉頭向吳玠這里轉過來了,反而是趙官家后來從吳玠這里看到的抄報。
換言之,吳晉卿一開始便曉得岳飛是往興慶府去了,當鹽州的部隊第一時間撤離時,他便已經開始考慮某種可能性了。
但是問題在于,這種可能性太過于夸張,僅憑一個鹽州守軍的異動,他是不可能動手的。
畢竟嘛,趙官家又一次把整個東線指揮權交給了他,他必須得負責,必須得要在可能性、成功概率與戰果之間尋找一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