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有初
公房內,幾名收拾好東西的文吏麻利的將兩把椅子擺到胡尚書桌案對面,然后便知趣下值歸家,一時間,公房內只有三位大員圍坐一桌而已。
胡寅神色不動,只是正襟危坐去看身前二人;何鑄一時不解,便拿眼睛去瞅將自己喚來的勾龍如淵。
而面色慘白的勾龍如淵稍作沉吟,才緩緩開口:“胡尚書,官家有旨意,讓下官轉大理寺卿,去清查你被誣告一案……官家的意思是,此案背后必然有如王次翁那般人物暗中指使,讓下官務必揪出來,然后嚴懲不殆。”
何侍郎怔了一怔,心里算是明白為啥勾龍如淵要把自己叫來了,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向勾龍如淵稱賀,還是該向胡寅表達共情,又或者是該對案子發表一點意見。
最后,這位工部右侍郎干脆一聲不吭又去看向了胡寅胡尚書。
而出意料,胡寅還是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微微頷首……很顯然跟何鑄想的一樣,這位官家不惜自污也要死保的心腹大臣絕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的。
但下一刻,勾龍如淵便讓何侍郎徹底停止了思考:“這案子不用查了,因為當日著人在那幾位福建士人前說胡尚書與劉勉之有怨的不是別人,正是下官,而下官也的確是想將胡尚書攆出去,看看能不能再進一步。”
何鑄徹底愣在當場,但胡寅卻沒有任何多余反應,只是微微點頭:“我知道。”
而勾龍如淵稍作沉吟,卻又微微嘆氣以對:“胡尚書讀過《禮經》嗎?”
那邊何侍郎剛剛回過神來,然后再度懵住……這都什么話?
倒是胡寅,依然面不改色:“六歲時讀過。”
“《禮》有言:夫魯有初。還有令尊講學時也曾引用《列子》的話說:太初者,氣之始也……胡尚書應該是知道這個‘初’的意思吧?”勾龍如淵繼續認真詢問。
“知道,乃是說萬事萬物皆有緣由和開始的意思。”胡明仲依然從容以對。
也就是從此時開始,徹底糊涂的何鑄明智的放棄了插嘴的意圖,老老實實坐在那里聽這二人對話。
“胡尚書,在知道‘凡事必有初’這個道理之前,下官曾在州郡沉浮十幾年……”勾龍如淵喟然以對。“明明認認真真做事,明明努力去揣摩上頭的意思,卻總是因為這個因為那個不得伸張,反而屢屢一沉到底。后來隨著年紀增長,才漸漸想通了這個道理。雖說再后來因為靖康之變,為大局所困,還是一時不能飛黃騰達,卻終究能窺的朝局真諦,不至于渾渾噩噩了。”
胡寅看了看對方,認真再對:“這個‘初’這么厲害嗎?”
“凡事必有初,如果能根據事情的‘初’去作為,那事情總會很簡單,反過來說,沒有看懂事情真正的‘初’在哪里、是什么,那一定會陷入疑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