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林
另一邊,張九成聞得此言,多少有幾分感動,卻也是扔下大慧和尚在旁,恭敬朝趙官家行禮:“官家如此赤誠,白身若不能直言,反而有愧。”
“你說吧!”趙玖揮手示意。
“臣想說的大事便是,靖康之禍雖然震動天下,但請官家不必為之憂心忡忡,因?yàn)榘咨砜磥恚饑m然勢洶,但必然不能持久,而中國雖然一時受困,卻必然能夠中興!”張九成直起身來,昂然相對。
趙玖面色不變,泰然如常,只是微微點(diǎn)頭:“朕知道你想說什么,但這話在朕看來,只有一半道理……這一半道理在于,女真人本若野獸出林,一旦得兩河膏腴地,野性消磨,腐化墮落極速,想要持久確實(shí)很難,而中國雖有靖康之變,但大局仍在,且地方本就沒有到不能維持的地步,所以想要重新起勢也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但朕還以為,事在人為,若女真人能有脫胎換骨的決意,未必不能仿效遼國久存北地,而中國若指望著天命自降,不去合天下之力砥礪而為,那中興也只是空談。”
張九成沉默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了最關(guān)鍵兩字:“但可稍緩。”
“不能緩!”趙玖搖頭以對,臉色陡然嚴(yán)肅至極。“稍緩,或許金國國勢能愈發(fā)敗落,但朕并不以為中國能獨(dú)樹一幟,承平日久而維持士氣不墮,不跟著金人一起敗落……靖康中的兵馬便再多又有何用?”
“陛下,白身之所以說金國必不能持久,乃是因?yàn)閲m大,好戰(zhàn)必亡;兵雖強(qiáng),忘俗必危!”隨著話題深入,趙官家徹底嚴(yán)肅起來,周圍三名相公以下,從那些近臣到離得近的‘以備咨詢’們,也都早已經(jīng)肅然起來,但張九成依然不為動搖,只是立在那里,語氣平靜,與趙官家繼續(xù)辯論不停。“陛下只以靖康中本國為戒,難道不該防著反過來從金人那里重蹈覆轍?”
趙玖看到氣氛緊張,反而失笑:“這個話題,朕就不跟卿再爭下去了,再爭下去,無外乎是你說江南負(fù)擔(dān),朕說兩河士民垂淚以待王師……爭不出結(jié)果的……卿不妨直言,你口中稍緩到底是指哪些東西?具體怎么個緩法?”
“其一,請撤月椿錢,罷東南加稅、荊襄加賦,使東南百姓稍得喘息。”張九成也絲毫沒有客氣。“便是白身剛剛從西湖畔經(jīng)過,聽說蕭山有食菜魔教結(jié)社被抓,臣也請官家念在他們皆是窮苦無依之人,稍與寬恕,從輕處置……呂頤浩在東南,嚴(yán)苛肅厲,官家既然南巡,當(dāng)糾而正之。”
這兩段話說出來,當(dāng)場又安靜的只有烏啼不說,李綱、許景衡二人卻是本能去看坐的離官家最近的呂頤浩,卻見此人居然絲毫不惱,只是正襟危坐,也是嘖嘖稱奇。
“然后呢?”趙官家追問不及。“沒了月椿錢御營兵馬如何維持?”
“這正是臣接著要說的,堯山之后,金國厭兵之心已經(jīng)很明顯,沒不要維持那么多兵馬,可稍作裁撤,并順勢清理御營,去除貪瀆大將、跋扈軍官。”張九成當(dāng)即應(yīng)聲。“以作整理。”
“誰是貪瀆大將,誰是跋扈軍官?”烏啼聲中,趙官家也絲毫不停。
“韓世忠、曲端、張俊、張榮。”無垢先生沒有半點(diǎn)猶豫。“曲端跋扈,張俊貪鄙,張榮賊寇出生,韓世忠貪不如張俊,跋扈不如曲端,卻貪財好色跋扈輕佻,五毒俱全,去此舊日無德大將,重立御營,將來足可以一當(dāng)十。”
“或許吧!”和周圍已經(jīng)嚇傻了的‘以備咨詢’們不同,趙官家居然不惱。“清理完御營之后呢?”
“還當(dāng)罷黜無能無德小人,選才德俱佳者輔弼天子。”
“誰無能、誰無德?”
“無能者如樞相張浚,無德者如工部尚書胡寅,如關(guān)西使相宇文虛中之優(yōu)柔不能決,東南使相呂頤浩之盤剝至于狠刻,皆不能當(dāng)宰執(zhí)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