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應變
“既然是恫嚇……”
“韓公沒有明白本官的意思……這件事無關他是恫嚇還是示弱,也無關邸報內(nèi)容是真是假,關鍵是,這個趙官家從建炎元年淮上開始,就沒有在行事上有半分猶疑過!”秦檜忽然揚聲以對,驚住了殿內(nèi)諸位金國權(quán)貴。“淮上扼八公山,拒四太子,是為了存身!南陽遁出,鄢陵奪軍,擊破魯王(完顏撻懶),是為了立足!堯山?jīng)Q戰(zhàn),親迎越王(完顏婁室),是為了爭運!覆滅西夏,臣妾遼蒙,是為了奪勢……一步步、一層層,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咱們也不知道他如何想,只說此人事到臨頭,可曾有過半分猶豫?!可曾過有半分不敢賭?!可曾有過故弄玄虛,卻不做事的?!”
滿殿寂靜,便是殿外秋蟬也似乎被嚇到,只有秦檜一人厲聲不斷:
“細細一算,距離上一次西夏大戰(zhàn)已經(jīng)三載了,距離此人登基也足足八載有余,若是計量宋軍兩國開戰(zhàn),那更是足足十年了……諸位,便是邸報上的內(nèi)容再不能信,三載時間,他是不是也擴了軍、存了糧?是不是終究去南方安撫了東南一整年?是不是積八年之功,蓄十年之恥,然后只待北伐了?若是只待北伐,那便該問他為何不來伐,而非問為何要來伐?!下官敢問諸位一句,他兵馬已蓄,后方已定,到底為何不來伐?”
言至此處,秦會之面色嚴肅,環(huán)視眾人,卻是在座中下了結(jié)論:“下官在此間只有夫妻二人,便就此押上我們夫妻性命做個定論……這趙宋官家便是在虛言恫嚇,那也是為了渡河北伐而虛言恫嚇!”
“若是來伐,又是什么時候呢?”半晌之后,四太子、魏王兀術(shù)越過了這個問題,打破了沉默。
“或許明日便來,或許明年春后……”秦檜依然毫不含糊。“不過若無時事動搖,應該是明年春后多些。”
“這又怎么講?”兀術(shù)面色不變。
“邸報雖然不足信,但有些東西卻不得不信……如南方御營三十萬眾定額滿員的旨意是今年上半年才定下的,所以想要事成,最少得秋后初冬;又如冬日間將今年秋糧轉(zhuǎn)運入倉,上下才會心安。”秦檜對答如流。“這兩件事情,趙宋不可能瞞過去,也沒必要瞞。”
“確實如此……但為何不是滿員、入倉后的冬日便發(fā)兵,而是春后?”坐在最上首的遼王完顏斡本皺了皺眉。
“最主要是黃河。”不待秦檜開口,旁邊兀術(shù)便直接做了解釋。“黃河有兩處故道、四條分岔深入河北,大名府更是被兩條故道夾住,宋軍若要傾力北伐,不可能放棄水上優(yōu)勢的,而黃河一般有兩次枯水期,使大船不能進入黃河舊道……一次是盛夏,上游常有雨水少的事情,不過到底枯不枯,還要看運氣;而另一次自然是隆冬,不光是水深,還有結(jié)冰的緣故。除此之外,南方比北伐春耕早,他們春后便來,也可以打個時間差。”
兀術(shù)既然說話,眾人皆忍不住稍微打量了一下這位魏王……那意思很顯然,對于這件事情,這位四太子其實早有成熟的思索與看法,而且跟秦檜不約而同。
而若是如此,那就更讓在場之人信服了。
實際上,沒有南方用兵經(jīng)驗的完顏斡本聽完后便登時醒悟,繼而稍作總結(jié):
“如此說來,趙宋北伐勢在必行,但除非是有什么大的事端出來,否則十之八九還是會明年春耕后再來?眼下這一波邸報,更多的是虛言恫嚇,好讓我們疲于應對?”
“但也不得不防。”撻懶再度表了態(tài),卻是說了句廢話。“若哪里真出了大疏漏,以南方這個趙官家的為人,必然毫不猶豫,直接渡河……”
完顏斡本點了點頭:“可也不能被調(diào)度的過了分,什么事都要拿捏個度,老三去鎮(zhèn)定府,足以對太原、西京(大同)、大名府、隆德府做個統(tǒng)籌……關鍵是咱們在燕京這里,要做好全部準備才行,該搜羅糧草便搜羅糧草,集合兵馬、匯集頭人、清點軍械也都不能少。”
“要提前準備好名錄,準備隨時動員簽軍……半當軍士補充,半做民夫使用。”完顏希尹嘆了口氣,也提出了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