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聞言一聲不吭，只是回頭相顧身側(cè)諸將，而幾名契丹將領(lǐng)見狀，臉色更加難看，一時無人應(yīng)聲，氣氛再度有些緊張起來。

    趙玖面色不變，只是隨著耶律大石扭頭，將目光從蕭斡里剌諸將身上一一掃過，原本憤然的幾人被這位官家一一看下來，然后居然一一低頭，一時竟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就這樣，一直看到最后的耶律奴哥身上，這位官家方才滿意頷首：“若是你們都應(yīng)下了，朕還有一言……河套這邊，不光是要悉心防守，以后還要在兀剌海城開個長久市場，三家互通有互，所以須用個有見識知大局的將領(lǐng)才妥當(dāng)，朕以為不妨以耶律余睹將軍統(tǒng)攬河套、天德、云內(nèi)……這位奴哥將軍初來乍到，又在云內(nèi)經(jīng)營多年，朕反而信不過，還請大石林牙將他帶走！”

    大石以下，諸多契丹將領(lǐng)聞言抬頭，然后又齊齊看向了耶律余睹與耶律奴哥，二人各自張口欲言，但皆無所言。

    趙玖見狀再度滿意頷首：“如此說來，咱們便再無分歧了……時間差不多了，一起去祭祀吧！”

    說著，這位趙宋官家直接起身離開，片刻后從帳中出來時便已經(jīng)換上了一件大紅袍子和硬翅幞頭，然后便直接往祭壇方向而去，而趙宋皇帝既然起身，此處諸多宋將、宋臣也都紛紛起身隨從，旋即，早就不耐煩的兩位蒙古首領(lǐng)也都起身，見此形狀，耶律大石停了片刻，終于也帶領(lǐng)諸契丹將領(lǐng)站了起來。

    高昌王畢勒哥長呼了一口氣，也趕緊起身相隨。

    儀式非常簡單和粗糙，祭壇雖然是圓形的，卻只是倉促磊成，青牛、白馬也沒有，只是奉上三牲，所謂冕旒趙官家也只有一套，更是不可能倉促送來，而兩位蒙兀首領(lǐng)就更是隨意……他們原本以為只要歃血就行了呢。

    但不管如何，以這年頭對天地的敬畏，幾家軍政實體的首領(lǐng)匯聚一處，想要約個盟約，總得經(jīng)此一遭，才算是對天下有所交代。

    貢品奉上，日頭正盛，趙玖當(dāng)仁不讓，居中靠前而立，耶律大石落后一步，兩位蒙兀頭領(lǐng)雖然看起來混賬，而且已經(jīng)喝了半日的酒，但此時也沒有誰越過去捋誰的胡子。

    而眾人立定，便有中書舍人呂本中給國際友人鄭知常送上了一摞祭文。

    真的一摞祭文！

    鄭知常怔了半晌，方才醒悟手中全是祭文，然后卻是硬著頭皮，頂著烈日開始宣讀：

    “自炎黃之后……堯舜禹相傳，大禹以治水功天下，受位，其子夏啟開家天下，三代以下，中國遂有夏……又有商繼……武王伐紂，周乃有天下……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后有齊桓公出，尊王攘夷，九盟諸侯，中國方安……”

    祭文是呂本中動筆而成，趙玖親自潤色的，然而此時鄭知常讀來，眾人聽來，卻宛如在聽中國歷史一般，乃是從炎黃到堯舜禹，然后夏商周秦漢南北唐五代一并順了下來，中間大事居然一件不少……而且這個過程中，光是中國這個詞就重復(fù)出現(xiàn)了不下數(shù)十遍，一點都不講究文采上盡量避免重復(fù)的設(shè)定。

    講實話，就這個祭文，知道的自然知道這是在祭祀天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做中國歷史啟蒙教材呢！

    不過，讀到后來，眾人方才漸漸醒悟，這不是在講歷史，而是通過講歷史來列家譜！

    “及至唐后，裂國十余，并于宋、遼，遺于蒙古、高麗……高昌者，漢之外孫也！”鄭知常讀到這里，早已經(jīng)掀開了十幾頁，累的是口干舌燥，汗如雨下，但卻根本不敢稍停。“故曰，中國之傳如線，清晰可列，未嘗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