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北涼扛纛之人
年輕騎卒欲言又止。
這位白羽輕騎主將望向遠方,輕聲感慨道:“就算是我袁南亭的私心吧,少死一人是也好的。”
袁南亭清楚記得大將軍曾經說過一句話,他徐驍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有人見到他后報名字,因為記住了名字的人將來死了,欠下的債,記得格外清楚,一輩子都忘不了。
精疲力竭的袁南亭大口喘氣,環(huán)視四周,白羽輕騎此次奔襲戰(zhàn)功顯赫,可是他心中只有無盡悲涼。
清涼山那里,原本無名的墓碑,又要多出那么多新名字了。
袁南亭突然悚然一驚,轉頭瞪眼望去。
鐵浮屠騎軍中有一騎驟然間沖出尚未結束的血腥戰(zhàn)場。
他身材魁梧,手持鐵槍。
大漠黃沙,戰(zhàn)馬漆黑,鐵甲染紅。
齊當國義無反顧地沖向那遙遙一騎,他知道,那個叫洪敬巖的北莽蠻子,是為他而來。
齊當國在三次領頭大破敵陣后,身形已是搖搖欲墜,甚至連握有鐵槍的手臂都開始劇烈顫抖。
面對那位號稱北莽第二高手的柔然鐵騎共主。
汗水血水交織在那張堅毅臉龐上,齊當國只是向前沖鋒。
這名漢子依稀想起自己還年輕的時候,那個當時年紀也不大的義父親口告訴他,體魄再出眾膂力再驚人的好漢,打仗打到最后也有握刀槍不穩(wěn)的時候,可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心就不能晃,人一怕死,閻王爺就
要立馬找上門來。
戰(zhàn)場之外,有個年輕人在清涼山梧桐院得到緊急諜報后,在給懷陽關都護府下達一份措辭近乎苛刻的軍令后,他棄馬而掠,孤身一人,一路狂奔至關外清源軍鎮(zhèn),看到了那份字跡陌生的書信。
再然后,他繼續(xù)北奔。
那是年輕人第一次看到齊當國的手書。
字不好看。
年少從軍沙場武夫出身的粗糙漢子,很少寫字,以前在看到那封信的年輕人身邊,每次過年清涼山張貼春聯(lián),人屠六名義子中,褚祿山一定會是那個溜須拍馬最殷勤的家伙,姚簡葉熙真還會中肯點評幾句,陳芝豹袁左宗則習慣性不置一詞,但只有這個叫齊當國的漢子,會笑呵呵跟少年世子殿下討要幾幅春聯(lián)拿回自家府上去,然后絕對不會讓府上仆役去張貼,而一定是他親自動手,年復一年,就連府上的下人們都習以為常了。
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人生前有一次隨口說起那幾位義子,說陳芝豹心思最重,褚祿山心思最深,袁左宗心思最醇,姚簡心思最雜,葉熙真心思最亂。
唯獨說到齊當國,老人自顧自笑起來,說了句這個憨子根本就沒有心思嘛。
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陽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色陰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色也極為沉重,轉身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動身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勃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跨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lián)手,事情成不成,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fā)制人,干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身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陽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嘴,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zhàn)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身上鐵甲盡碎,鮮血不斷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