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逢春
盧雄這么說,卻不是不信徐懷。
徐懷身后那人到這時都沒有露面,盧雄也猜想那人應該并不想過深的卷入這事情里來,很可能在第一次提醒之后就抽身而退了。
這非常的人之常情。
這世上真正能為他人奮不顧身的,總是極少的。
倘若有人知悉蔡鋌意欲派人刺殺王稟,第一次能報信,就冒了很大的危險,看到刺客不肯善罷甘休后,不愿意再牽涉進來,不是很正常嗎?
盧雄心里卻還是難免失落:沒有援手,他們應對的手段太有限了。
“王老相公不想再牽涉太多無辜,明日就會不管鄧珪的阻攔,離開軍寨前往泌陽,我與你就在這柳林里別過吧——荻娘子這一個多月來甚是照顧萱兒小姐,王老相公也不便當面感謝,你日后再轉告一聲吧!”盧雄又說道。
看盧雄轉身離開時的蕭瑟背景,徐懷也是百味雜陳。
王稟不想連累太多的無辜,想明天就前往泌陽,但徐懷并不覺得他真就能置身事外了。
倘若虎頭寨賊兵突然間的活躍兇殘,確是刺客在背后搞事,他們顯然是針對藏身王稟身后之人而來。
王稟祖孫在這時候由盧雄護送前往泌陽留居,刺客更可能會認為這是引蛇出洞之計。
之前要說混入商隊的兩名刺客半途離開是行打草驚蛇之計,是他們的誤解,但這次刺客借虎頭寨搞事,一定是打草驚蛇,也許同時還有對各方面進行威懾。
當然,徐懷此時還有一層復雜心情,那就是他沒有想到自己作為靖勝軍舊部的后人,竟然跟盧雄、王稟真是有牽扯的。
也恰恰是這些他不知道的牽扯,以及他那日在鷹子嘴虛張聲勢,才令刺客誤會甚深,甚至不容他去分說。
徐懷對自己父親是沒有什么印象,但徐氏那些個曾是靖勝軍舊卒、此時還在的族叔族伯,還是有印象的。
這些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歸鄉后沒有立足的田宅,大多投附本家過活,為何刺客懷疑他們跟盧雄聯合起來保護王稟之后,竟如此的重視?
徐懷陡然間又想到一個問題,靖勝軍是禁軍編制,照理來說生老病死都應該在營伍之內,他父親及其他徐氏怎么可能會在十五年前離開軍營歸鄉?而之前又怎么會去從軍的?
這些舊事以往都沒有人在他跟前說起過,徐懷想去找盧雄問一個明白,但轉念又想,要是他什么都問盧雄,又怎么解釋自己身后并沒有所謂的“大哥”存在?
娘的,真是作繭自縛!
…………
…………
黃昏時,徐懷將佩刀鄭屠戶肉鋪前,伸手按住燒鵝,扯下一條鵝腿啃起來。
“你這……”鄭屠戶心虛的坐在肉案后,沒有站起來,眼睛瞥了好幾眼肉案外側的那柄制式長刀以及挨他最近的那把剔骨刀,但腦子里念頭轉了無數個,卻始終沒有勇氣將剔骨刀抄起來說幾句狠話。
徐懷將一條鵝腿啃完,拿油膩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兩下,說道:“我今天想日悅紅樓的柳瓊兒姑娘,但沒有攢夠進悅紅樓的銀子,你借我一點!”
“一晚上酒水、賞銀不算,二兩銀子打底也只能聽柳瓊兒彈彈琴、唱唱曲兒,倘若想要拿下柳瓊兒的紅丸,便是多花幾十倍、上百倍的銀子,現在都辦不到啊,你以為我不想日?”鄭屠戶心里暴躁的想著,但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后背還隱隱作疼,不敢將心底話真說出來惹惱這殺胚,小聲問道,“怎么今天就想這事了?這個價只能見著柳瓊兒姑娘,能不能睡上,還要看柳瓊兒的心情,你就不能換一個姑娘?”
“前些日在河邊看到柳瓊兒姑娘走路過去,那肥端端的屁股一擺一擺,像水波在蕩,心里說不上什么感覺,就像是有好些螞蟻在咬。徐四虎說我這是想日人了,我熬了好幾天,今天不想再熬了。我今天就要日人,但沒有銀子,我一把刀沒有辦法將人搶出來,只能找你來借銀子。”徐懷說道。
鄭屠戶心想你這憨兒卻沒有憨透,知道悅紅樓那些幾十號打手個個膀圓腰壯,不是白養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鄭屠戶經營這家肉鋪,在淮源也算是好生意了,但也不可能憑白無故拿銀錁子白送給這憨貨啊,難道事后他還能找徐武江討債去?
關鍵柳瓊兒這幾年號稱賣藝不賣身,二兩銀子真睡不上啊。
要不然,他自己缺這二兩銀子啊?
“你借二兩銀子給我,日后誰敢在這里惹事,我替你打斷他兩條腿,一條腿抵一兩銀子!”徐懷很講道理的說道。
“誰他媽沒事斷人兩條腿?”鄭屠戶心里想。
鄭屠戶眼珠子轉個不休,徐懷又伸手去扯另外一條鵝腿,背靠著撐住雨棚的木柱子慢慢啃起來。
鄭屠戶正猶豫著要不要派人去找徐武江,將這個憨貨拉回去,卻聽木柱子“咔嚓”作響,灰塵簌簌落下,嚇了一跳,定睛看過去,卻見徐懷腰背的筋肉虬結鼓起,卻是要將木柱子一點點的推離石礎子。
“行,行,行!小爺你快住手,我給你銀子!”鄭屠戶忙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