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繪梨衣
“誰死了?”林年深吸了口氣,淡淡地問。
“......”路明非低著頭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輕輕地顫抖。
“大久保良一還活著嗎?”他又問。
“那是誰?蛇岐八家的人嗎?如果是的話,我記不太清,因為死了很多人,即使后來我去墓園一個一個墳墓地獻花,也記不清那么多名字。”路明非低聲說。
“聽證會上為我做證詞的那個男人,你應該有印...哦,你們這邊應該沒有經(jīng)歷過那場聽證會。”林年望著低頭的路明非,黃金瞳微微蕩漾著玻璃幕墻外的日光。
“聽證會?倒是有過,不過受審判的是楚子航師兄,你那邊...被壓上臺的人是你么?你的罪名是什么?”
“懷疑我是龍類罷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古怪地看向林年,“還是你走在時代的前沿...最后勝訴了?”
“多虧了你。”
“多虧了我?”路明非微微一怔,隨后釋然地點頭,“看起來在你們那邊我們兩個的關(guān)系真的很不錯。”
“還好吧。”林年點頭,“除了楚子航之外我最信得過的就是你了,雖然在小事情上你很馬虎不可靠,但在大事上,我敢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托付給你,因為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路明非愕然,然后沉默,左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前,他心中涌起一種錯愕,口腔間涌起那些陳年紅酒的苦澀以及海水的腥咸。
值得信任,我嗎?我真的值得信任嗎?
“你...應該是在說你認識的那個路明非。”他有氣無力地說,“我不值得你信任,所以千萬不要把重要的事情交到我的手里,我會...搞砸的。”
這句話用了他很大的力氣,從舌尖吐出來的是山一樣沉重的悲哀,對于自己過去以及現(xiàn)在的悲哀。
“不管是哪個路明非,路明非始終都是路明非。”林年漠然說,“你們在我眼里沒有任何區(qū)別,只有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以及尚未下定決心,依舊殘存著迷茫的。你們只需要一個契機,就可以成為應該成為的模樣。”
“我...”路明非眼中涌起一股明亮,可在看見林年那瞳孔中的輝光時,那些燃燒的記憶,歇斯底里的嘶吼聲再度占據(jù)了他的視野,深邃的礦井,如舞臺般的廢墟,高臺上冰冷蒼白的公主。重錘一樣的悲傷讓他難以呼吸,也難以...直視對方那堅信的眼眸。
他自閉了,不敢再多說一點,沉默。
林年盯住路明非,閉上了眼睛,低著頭呼吸漸漸勻凈了下來。
路明非沉默之中,漸漸發(fā)現(xiàn)空氣越來越安靜,他以為會得來林年的斥責和逼問,但結(jié)果是沒有,咖啡廳里死寂,能聽見一樓時鐘“滴答”的動靜,咖啡機內(nèi)棕色的咖啡液在內(nèi)膽上緩慢地下滑,最后匯入淺淺的水底。
他小心地呼吸著...聆聽著對方的情緒,但他兀然發(fā)現(xiàn),自己聽不見林年的呼吸聲了。
他以為這個人問不到想要的情報,終于走了,但抬頭去看,卻愕然發(fā)現(xiàn)那人依舊坐在那里,依舊在正常呼吸——只是頻率莫名地和路明非達成了完美的一致,以至于路明非以為他離開了。
在路明非抬頭時,林年也抬頭,他眼里黃金瞳的光,頻率和亮度甚至都與路明非相仿,倒影著那張頹唐和愕然的臉頰。
“你害死了一個人。”林年低垂眼眸。
路明非眼皮跳了一下,林年接著說了下去,聲音低沉而緩慢,
“你其實并不為那些你記不住墳墓的人悲傷,但你的確去了墓園...你很失魂落魄,走在那些如林的墓碑里,漫無目的地尋找著一個名字...不,你其實很清楚那塊墓碑佇立在什么地方,即使是個衣冠冢,但也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
“那應該是一個雨天...小雨,墓園修在山中,是私人的領(lǐng)土,應該是蛇岐八家的領(lǐng)地...你要祭拜的人蛇岐八家的人...你很珍重他,同時報以愧疚,你認為是你害死了他...這讓你的腳步很慢,越來越慢,路過那些海一樣的墓碑,每一塊上的照片凝視著你都像是在對你責罵發(fā)難...”
路明非眼中浮現(xiàn)巨大的驚恐和不可思議。
“你走了很久,因為那個衣冠冢在很深的地方,他在蛇岐八家中的地位很高...源稚生么?不...不是...你走到了那個衣冠冢前,卻不敢抬頭...你的手里握著一束花...不,你的手里握著的是另外的東西...一個玩具,有著很深的紀念意義的玩具,承載著你和他的記憶...”
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側(cè)寫。
路明非瞬間明白了林年的做的一切,這個男人居然和諾諾一樣掌握著側(cè)寫的技巧,他僅僅是憑借路明非的只言片語以及他的精神狀態(tài)就還原了那一次在日本神社后山的的參拜,就連雨天的天氣都被復寫了出來,那時的他的確手中也握著一個玩具。
繪梨衣的黃皮鴨子。
“玩具...衣冠冢...蛇岐八家...你最過意不去害死的那個。”林年睜開了眼眸,瞳眸內(nèi)熔紅一片,“是蛇岐八家的上杉家主,上杉繪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