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日天清
眼看著江辰拱到了高臺的邊緣,馬上要栽了下去,離他最近的一名武官連忙伸出手來把他拉了回來。
“不要碰我!”這個狀如瘋魔的男子突然嚎叫了一聲。那是他這一生中發出來的最凄涼,最慘烈的悲鳴。
可是他周圍的所有人對他的悲鳴都沒有任何反應。
山河府的官員們已經經歷了無數次行刑,看到過不知多少人在臨死前的百態,早就習以為常;臺下的百姓們對他也沒有同情,他們的眼中全是好奇——今日要被斬首示眾的究竟是個什么人物?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江辰終于崩潰了——山河府的拷問讓他痛苦,賀難的刑罰讓他絕望,但他始終都保持著一絲生的希冀。直到現在,他從所有人的眼中讀到了冷漠——就像是看一個死人,或者豬羊一樣的畜牲。他的身體再也沒有抖動了,而是完全松懈了下去,褲襠處傳來一股劇烈的惡臭。
“哎……他……失禁了。”拉他上來的那名武官不禁皺緊了眉頭,同時也松開了拉住他的手。空氣中頓時惡臭彌漫,周圍的茫茫人群瞬間往后散開了數尺有余,唯恐屎尿噴濺出來到自己身上。
“行了,時辰快到了。”手中捧著文書的文官說道。“把他拉到中間去。”
幾名武官面露嫌棄之色,但也不得不如此。他們分別拉著江辰的四肢,將江辰拖到了高臺的中央,把他的身體擺成了跪姿。江辰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只能任人擺布,與其說他是跪在地上,不如說他是“堆”在那兒的。
時間已經來到了午時三刻,那手捧文書的官員走到人群的前面,攤開手中的文書,對著喧鬧吵嚷的人群高聲喊道:“肅靜!”
眼見這位身份不凡的大人喊話,人聲鼎沸的人群由近及遠地逐漸安靜了下來,等著聽這位大人要說些什么。
“原戶部員外郎、驃騎將軍之侄江辰,于京城之中殘害百姓,欺奸良家,因奸威逼致死,怙惡不悛,罪貫滿盈。今將其于昴日門外東市當眾問斬,以正刑名。”這位文官一字一頓,尤其是在陳述江辰惡行的部分幾乎是咬牙切齒,顯然也對此人頗為憤恨憎惡。他高聲頌完了詔書,對著身后的劊子手揮了揮手,示意劊子手可以行刑了。
街市人影綽綽,刑場旌旗獵獵,天邊腥風陣陣,刀頭血氣滾滾。那虎背熊腰的劊子手屏息凝神,雙臂一震,將手中的吞柄鬼頭大刀高舉過頭頂。
江辰是看不見頭頂的斬首大刀的,但他卻能感受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那風聲混著刀口的腥氣撲向江辰的臉,如同一道道催命符一般。劊子手高擎著的刀斷頭無數,似乎在發出陣陣悲鳴,而江辰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他竟然被活生生地嚇死了。
當然,誰也不知道候斬的這廝已經被嚇破了膽,死了過去。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街口處傳來霹靂般的馬蹄聲和騎士振聾發聵的呼叫,“刀下留人!”
這位快馬加鞭的騎手自然是來自驃騎將軍府——無論齊單和賀難達成了什么交易,在江文炳眼中,自己這個族弟是不得不救的,至少能拖一陣是一陣,拖到父親回來最好。
舉著大刀的劊子手遲疑了一下,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同樣怔在原地的,剛剛宣讀過罪狀的文官。這名文官反應倒是還算敏捷,立刻尋找著身著一身布衣,隱匿在人群中的李獒春李御史。李獒春并沒有出聲干預,只是堅定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手下立即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