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聲凜然
香噴噴的蔥花烤雞肯定輪不著旁人,弟子們集體啃完饅頭后就窩在房里打瞌睡,實在忍不住饑腸轆轆了,就用炭盆烤兩串豆干解解饞,對三眼鬼婆的怨念又更深切一分。直到一名站門的弟子卷著風跑進來,一巴掌拍醒一腦袋,“別睡了!羅剎鬼回莊了!”
話音剛落,眾弟子飽含睡意的眼睛霎時淚花閃閃。
江湖上盛贊陸華莊高手如云,奇才輩出。掰手指算一算,奇才確實不少,陸宸兄妹首當其沖,還有個愛錢如命的三眼鬼婆充充場面。至于高手,莊主自然當仁不讓,但畢竟年紀大了,還得找年輕人作招牌,最好是文武雙全、德才兼備的那種,考慮到莊里女弟子偏少,若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更佳。
其實莊里還真有!英俊瀟灑,文武雙全,風不風流不曉得,反正弟子們是要被逼瘋了。
沒等眾人哭一把鼻涕感慨煉獄來臨,院門處已經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吼聲,“巽師兄好!”
他們猛地跳起來,把炭盆往后一踢,紛紛沖出屋子,挺起腰板,“巽師兄好!”
司徒巽是莊主陸書云的親傳弟子,極得重用。除了流影堂的暗器絕學,陸書云更加自己的獨創劍法傾囊相授,還特地花費重金請名匠為其打造昆吾劍,劍鞘紋以麒麟,鑲以蒼玉,彌足珍貴。據說此事是前莊主臨終前交代,不管有何淵源,司徒巽在莊中的地位已然不凡。
他領著幾名同行者入院,空氣頃刻間凝結如霜。眾弟子屏息以待之時,卻有新人膽大包天,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往后門開溜,果然被一眼識破逮到面前。大伙一瞧,居然是三眼鬼婆剛收的富家小生,明赫。
“攔著我作甚!”明赫揮開上前鉗制的幾只手。
司徒巽在不遠處冷冷目視,“帶過來。”
明赫當即被人逼至他面前,越是近處,越是體會到無聲壓迫。
在場弟子師從各堂,關系本不睦,卻不約而同緊張。說到底,心里對司徒巽都是存了三分敬畏的,敬他處事果決,畏他不留情面。若說莊主治下是恩威并施,司徒巽就是他最大的威懾手段。
“你要去哪?”他問。
明赫氣勢明顯一弱,“我,我去哪兒是我的事,什么時候輪著你來管?”
司徒巽一襲黑衣無暇,昆吾劍在手,氣韻渾然天成,“并非我多事,只是不懂你為何一見我就要從后門逃走?”他方才親眼看見,明赫是剛從屋里出來,神情略有慌張。
明赫眼珠子一轉,不滿道,“我為庸堂主做事,你也管?”
司徒巽道,“既是為庸堂主辦事,大可從前門走,何必繞遠路。”
明赫理虧在先,然而他是憑著家世關系拜入莊中,難免會有優越感,“我樂意。”
司徒巽依舊水波不興,敏銳察覺到明赫手里揣著一個錦繡小盒,“拿著什么?”
明赫嬌生慣養藏不住事,連忙往回一縮,“我自個兒的東西。”
為堂主辦事揣著私物?借口太幼稚了,連其他弟子都覺得好笑。都說三堂關系不和,加上和三眼鬼婆還有青菜豆干的私怨,人群里突然酸溜溜冒出一句,“今日就見他圍著人家來回折騰,肯定是巴結貴人去了。”
司徒巽蹙眉,沉吟目視,視線犀利如獵鷹。
明赫心虛想逃,背部卻兩把劍柄抵住,無法后退。再回首,眼前驀然劃過一道玉色,應是昆吾劍上的蒼玉,未等看清,只覺手腕一陣酸痛,痛哼同時,不自覺就松開錦盒。錦盒落下瞬間,已然被司徒巽穩穩接到手中。
真不愧是流影堂的功夫,行云流水,似風如影,半式見真章。
旁觀的弟子暗暗咽了口水,要說有多厲害……呃……誰知道厲不厲害!壓根就沒看清!
明赫被整得措手不及,低頭看看手里,空無一物,這才反應過來怒罵,“司徒巽!三堂從來是各管各事,你憑什么插手!要帶走翊錦堂的東西,你問過庸堂主沒有!”
三堂各司其職,其中緊迫的關系連陸書云都取決不下,畢竟牽扯的事太多。
然而,司徒巽恍若未聞,打開錦盒一看,竟是一枚金鑲玉扳指,物小,分量卻不輕,要送誰?他側頭問身邊一名新入莊的小師弟,“此番是誰來送賞?”
小師弟踮著腳,目光閃閃,“回師兄,是位姓曹的公公。”
曹氏?司徒巽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擺明錦盒問明赫,“這是私物?”
“我,我……反正庸堂主發話了,你還能怎么著吧。”
“翊錦堂的事我無權處置,自然上報莊主,由莊主裁定。”司徒巽冷然道,不欲再費時糾纏,吩咐了幾名弟子直接將人關到執法堂禁足。
眼看明赫被一路拖走,一路嘶喊辱罵,眾弟子冷汗涔涔。他們躡手躡腳往后挪,一步,兩步……巴不得早一點躲開兇神羅剎。可就有那么一兩個腦袋不開竅的,還巴巴追上去,“巽師兄,巽師兄!”
司徒巽回頭垂目,是剛才的小師弟,八九歲的年紀,還不到他一半高,“何事?”
小師弟仰頭看他,圓嘟嘟的臉上滿是崇拜,“師兄,您剛才那招好厲害呀!等我扎實了馬步,能不能教教我?”大伙躲在一邊,仿佛看見了一匹狼,和一只小綿羊。
水汪汪的眼里有最質樸的天真和好奇,曾經也有另一個人這么問他,司徒巽覺得心上一暖,點頭道,“好。”他若有似無掃了一眼一邊驚恐的眼神,“先替你師兄們把屋里的炭盆收起來,焦了。”
炭盆?什么炭盆?
弟子們聞著空氣里一陣焦味,全體一抖。
糟了,烤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