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霆對顧歸帆深感歉疚，所以給他的生活費一直是學生中的最高一檔，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生活過得有點類似于苦行僧，除了日常飲食外，很少會為了娛樂花錢，更何況是亂花。他家里的小玩意兒基本上全都是容易送的，只有餐具是他自己添的，并且是嚴格按照人頭來的，壞了才換新的。容易想到這里就算是對他有氣也消了，她對容崢解釋道：“電影院旁邊的店里有售賣在映片子周邊的店鋪，我想買幾個來著，那不是去晚了么。”超級英雄電影常常被冠以爆米花電影的名頭，簡而言之就是沒營養(yǎng)，但沒營養(yǎng)的東西往往最受歡迎，周邊賣的那叫一個快。等她花上幾天功夫消了氣，熱門款早賣完了，剩下的她不想要。容崢好不容易能趁說話間隙席地休息會兒，這時便有氣無力地說：“這可不能怪我，我要是早知道你打算買這些送朋友當禮物，肯定第一天就帶你來，現(xiàn)在怕是黃牛都找不到了。”容易聽他說起黃牛，則是若有所思。添點錢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這是個好主意啊！兄妹三人在商場里逛了很久才滿載而歸，手里拎著的全都是給親朋好友準備的新年禮物，用的則是他們自己的積蓄。容家孩子到手的零花錢有限，如果花超了是需要預支或者找長輩再申請的，但平日里也并非沒有別的進項，比如逢年過節(jié)的紅包，又比如成績進步或者參加比賽時的獎勵。容易最年長，算是他們三個中手頭最寬裕的，但要找黃牛買最近被炒的價格翻了幾倍的周邊也照樣不是件說辦就能辦好的小事，尤其這周邊的價格原本就偏高。偏偏容崢在回家的路上哪壺不開提哪壺：“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忘記買了？”容易被打斷思緒，第一反應是在腦海中將已經買好的禮物在心中過了一遍，然后一頭霧水的問：“該買的都買了啊，隔壁的外公外婆和小姨那邊的外婆都沒落下，其他長輩就不用了吧？”“你果然忘了。”容崢邊說邊搖頭晃腦，剛打算故作高深地賣下關子，就被容易往后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有話就說，不說我就不聽了，等想起來再拉你來逛街！”容崢一聽這話，當場給嚇了個魂飛魄散，拼命搖頭道：“說！我這就說！”他生怕容易真得叫上自己再回商場里逛個沒完，連忙對開車的劉哥焦急道：“劉哥！先不回家了！我姐忘記買給歸帆哥的禮物了！”劉哥絲毫沒覺得不對勁：“好嘞！”說著就要找機會打方向盤。他們都默認顧歸帆是容易最好的朋友，并且是有可能在未來某一天水到渠成，直接變成容家女婿的那類朋友，所以絲毫沒覺得不對勁。顧歸帆成績優(yōu)異，相貌出眾，就連家世都跟容易匹配，他們未來沒有不在一起的理由。若是放在從前，容易一定也是贊同這個說法的，但她內心的天平已經發(fā)生偏移，至少現(xiàn)在是不敢篤定了。顧歸帆的選擇是很多的。容易想到這里，平平淡淡的說：“不用回去，他的份……我已經準備好了。”其實是還沒準備好，可若是實話實說，容安安和容崢非刨根問底，甚至聯(lián)想到她之前說的擋箭牌一事上去，所以倒不如扯個謊。容安安和容崢果然被糊弄了過去，就連劉哥也沒多問。容易還是為此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眼見容宴西和安檀都沒有就早戀問題找她談話的打算，這才悄悄地在二手平臺上看了又看，最終以三倍的價格從同城的賣家手里買到了一只鋼鐵俠手辦。為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件事，她平生第一次跟家里人撒謊，假稱自己要去找謝潔玩，實際上卻是跨越小半個城市，去把手辦取了回來。只要顧歸帆主動發(fā)訊息跟她談談學習以外的事，她馬上就能找到臺階約他在正月出來玩，然后把禮物送給他。他們每年都會交換新年禮物，這也是顧歸帆為數(shù)不多會大手大腳花錢的機會。可是今年有些事變得不一樣了。容易每天都跟顧歸帆交流寒假作業(yè)的相關問題，訊息欄里的小火苗更是一直不曾消失過，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不再跟對方分享生活中的瑣事了。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們的聊天記錄，怕是要以為是兩個家教在分享題目。容易的新年禮物直到除夕夜也沒有找到送出去的機會，她跟家人一起在熱鬧的客廳里守歲，然后在跨年煙花劃破天際的那一刻將早就編輯好的訊息發(fā)了出去。——新年快樂。很簡單的四個字，藏在其中的祝福卻是再真心不過。與此同時，顧歸帆也正獨自一人站在自家陽臺上看煙花。顧云霆所在的醫(yī)療隊在離開上一個支援地時剛好遇到當?shù)剀婇y火并，離開的必經之路上的鐵軌被炸斷，現(xiàn)在所有人都被滯留在了國外，他除了趁著信號還可以時打電話說明情況，也無計可施。“對不起，我恐怕……沒辦法趕回去了，這邊的局勢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緩解，等到情況好轉后，很可能假期也已經結束，所以我只能先把禮物寄回去了，希望你喜歡。爸爸提前祝你新年快樂。”顧歸帆在斷斷續(xù)續(xù)，連話音都不能確保的電話里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當然是失望的，但十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失望的十分有限。況且顧云霆本來就不是非回來不可，他就快成年了，早就不再需要照顧。“沒關系，您注意安全，不必掛念我，只是……爺爺那邊怎么辦？往年都是您親自走一趟，初一趕不上，元宵節(jié)也會去，今年無法現(xiàn)身的話，我想他會很失望。”顧歸帆絲毫不提自己的為難之處，單就是從父親和顧老爺子的角度考慮問題，生怕他們再有隔閡，懂事地簡直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