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心疾
“阿蘊,你……“
“兄長,我知道你是擔心我,”謝蘊微微一笑,這短暫的沉默她已經(jīng)理清了所有的思緒,也明白了謝濟的心思,她抓著男人的胳膊晃了晃,“但你其實也清楚,靖安侯對我們的威脅沒有那么大,你只是關(guān)心則亂。”
謝濟一時被噎住,謝蘊說的客氣了,他不是關(guān)心則亂,是借題發(fā)揮,他承認他對殷稷的確有些狠心,可是對他而言,什么都比不過家人重要。
他還是不想讓謝蘊陪在一個帝王身邊,承受他翻臉無情的風險;更不想讓她只身遠留京城,與家人分隔千里。
“兄長,我答應(yīng)你,不會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
“你要怎么做?”
“讓他暫時不理我就好,只要他不來尋我,迎春殿里那么多人,刺客找不到我的。”
謝濟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卻無可反駁,他就知道這點危險嚇退不了謝蘊,他這個妹妹就是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根本不聽人勸。
“那我在京里多留幾天,這么走我不放心……告訴皇帝,別讓他那些人再找我了,追的我跟條喪家犬似的,再讓我看見,我就不客氣了。”
他很明顯的在遷怒,謝蘊沒有拆穿,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才連忙換了套衣裳往乾元宮去。
好在她還有軟轎可以用,不然剛才花了那么多心思去和謝濟周旋,再加上先前按揉就已經(jīng)用光了力氣,她這心神俱疲的樣子,靠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到乾元宮去。
坐上軟轎的時候,她抬手摸了下心口,大約是因為這心臟換過的緣故,她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不能如同幾年前那般費神思索了,原先這種感覺還不明顯,可打從在安王府看見殷稷被行刺之后,她便明顯的有些力不從心。
以后要少費神了……
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平復(fù)身體的疲憊,冷不丁耳邊響起細微的動靜,窸窸窣窣的像是摩擦聲,卻聽得人毛骨悚然,謝蘊不自覺想起了四年前上林苑里的那場蛇災(zāi),她驟然睜開眼睛,一條兒臂粗的蛇正盤在路旁的樹上,豎起身體,斯斯地朝她吐著蛇信子。
那艷麗的顏色,進攻的姿態(tài),無一不彰顯著它的危險。
謝蘊身體一滯,后心隱隱發(fā)涼,正要讓轎夫停下不要動,可不等開口,那蛇便大張著獠牙,利箭一般朝她飛射而來。
一瞬間心跳驟停,謝蘊僵在原地,眼看著那蛇越來越近,近到獠牙都清晰可見,她才驟然回神,抬手想去抓,可轎夫卻比她還要驚慌,看見這蛇竟然會攻擊人之后,他們丟下軟轎就四散奔逃,謝蘊猝不及防被重重摔了下去。
劇烈的撞擊之下,她眼前驟然黑沉,有那么一小會兒,她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人喊醒,周遭已經(jīng)圍滿了人,左統(tǒng)領(lǐng)蹲在她身邊正垂眼看著她:“付姑娘,你沒事吧?”
謝蘊動了下指尖,意識逐漸回籠,臉色卻一片慘白,她抬手摁住心口,喘息得十分艱難。
雖然先前唐停告訴過她這換心之術(shù)會有損壽數(shù),她也做好了不能和殷稷白頭的準備,可她沒想到,她以為地做好了準備,竟然一直是最樂觀的情況,直到剛才,她才真正理解了那番話的意思——
原來唐停口中的短壽,指的不只是身體與心臟不兼容的那天她會死,也是指受到驚嚇,撞擊,以及任何可能會讓她心臟劇烈跳動的意外的時候,她都有可能會死。
她這條命,已經(jīng)脆弱到經(jīng)不起任何波折了。
她竟然還妄想和殷稷相認,相認后看他整天為了她膽戰(zhàn)心驚嗎……
思緒戛然而止,謝蘊看著眼前殷稷那張期待的臉,胸腔里逐漸沁滿苦澀。
“對不起,我說不出那句話,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她合上眼睛,看都不敢看殷稷的反應(yīng)。
殷稷似是沒聽懂,神情空白了一瞬才回神,卻并沒有發(fā)作,他只是很無奈:“你在胡說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
他捧上謝蘊的臉頰,指腹摩挲著她的皮膚:“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告訴我。”
謝蘊抬手附上他的手背,卻只是碰了一下便將那雙手拽了下來:“沒發(fā)生什么,我只是良心發(fā)現(xiàn),不想再騙你了。”
“撒謊。”
殷稷打斷了她,他沒有發(fā)火,只是很茫然,他不知道謝蘊為什么不肯認他。
“我不會認錯你,告訴我怎么了,我們一起解決,別否認自己的身份,”他反手抓住謝蘊的手,“我們不是一直在等可以相認的這天嗎?你不可以否認的。”
謝蘊受不了他這么說話,松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很抱歉之前一直誤導(dǎo)你,我只是對她的事了解一些而已,但我真的不是。”
殷稷抬手狠狠地掐了下眉心,強壓下心里憤怒和失望摻雜的火氣:“如果你不是,那你進宮圖什么?就為了騙我一次?”
謝蘊垂下眼睛:“原本是想圖謀榮華富貴的,但是皇上你對我這么好,我不忍心……”
“還編!”殷稷沒讓她繼續(xù)說下去,語氣既無力又無奈,透著濃濃的失望,“你為什么要這樣?我的人都看見謝濟去你房里了,你怎么可能不是?”
謝蘊一愣,殷稷的人發(fā)現(xiàn)謝濟了?
怪不得方才謝濟特意囑咐她那么一句,想來是真的甩不掉,所以只能從殷稷這里想法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認,及時止損,對殷稷來說才是最好的。
“謝侯來看我是應(yīng)當?shù)模乙菜闶侵x家人。”
殷稷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他沒想到這種時候謝蘊還有話可說:“什么?”
“我,我……”謝蘊咬了咬牙才開口,“皇上應(yīng)該聽說過,謝家長女和千門關(guān)守將關(guān)培有一女,名喚關(guān)瑤,與謝蘊十分相似。”
“……你的意思是,你是關(guān)瑤?”
謝蘊沉默地點了下頭。
殿內(nèi)安靜下去,殷稷再沒了言語。
謝蘊抓緊了袖子:“先前一直騙你,我很抱歉,但是我……”
“你現(xiàn)在才是在騙我。”
殷稷的聲音打著顫,既悲涼又無奈,他后退了一步,眼底都是受傷,“為什么忽然就不認我了?謝蘊,為什么?”
“我不是要怎么認?我真的是關(guān)瑤,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知道……”
“關(guān)瑤是吧?!”
殷稷呼吸驟然急促,憤怒和被愛人拒之以外的痛苦折磨得他渾身戰(zhàn)栗,他抖著手指向門外,“回迎春殿去看看,去看看里頭都有些什么人,再來告訴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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