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花燈肆
蕭平安瑣事不少,他帶著一卷豹皮,一卷熊皮,還有不少狼獾鹿皮,除了一卷豹皮比較少見,打算帶回去給師娘,其余都賣了。尋個古董店,連那破香爐也賣了,那老板說,不過是唐朝的器物,又有破損,只肯給三兩銀子,蕭平安卻是大喜,心道,果然撿了個寶貝。出門又去藥鋪買了包金瘡藥,買了些麻布。
自藥鋪出來,見對面有個書店,想起韓謙禮之言,當(dāng)下走了進(jìn)去,正要開口,一個老學(xué)究模樣的掌柜便迎上前來,道:“對不住,對不住,這位好漢,這期早就賣完了,委實是一本也不剩了。”
蕭平安心道,我就進(jìn)來看看,自己都不知道該看點什么,怎么就賣完了,奇道:“什么賣完了?”
唐朝時,已有雕版印刷術(shù),起初多在民間流行,與手抄本并世。北宋畢昇發(fā)明了活字印刷術(shù),可惜并未普遍使用,宋時用最多仍是雕版印刷術(shù),883年,成都書肆已能看到一些“陰陽雜記占夢相宅九宮五緯之流”的書,和“字書小學(xué)”,“率皆雕版印紙”。到了南宋,書籍之普及更是前所未有。
掌柜看他背著寶劍,又是身材高大,器宇軒昂,一看就是練家子模樣,也是奇道:“好漢不是來買《神雕大俠奇情記》的么?”
蕭平安搖頭道:“《神雕大俠奇情記》是什么?”
掌柜的松了口氣,道:“《神雕大俠奇情記》是《射雕大俠剿匪記》的后傳,乃是當(dāng)今名士林歡先生所作,如今紅遍大江南北,街頭巷尾,如好漢這般的英雄大俠也是喜歡,來小店多半是沖著這本書來的。”這些平日不愛讀書的英雄好漢難得進(jìn)次書店,聽說沒有,不少人就要翻臉,這街上書店已被砸了兩家,這些話掌柜的自不敢說,也正因如此,見蕭平安進(jìn)來,他才急忙自己過來招呼,生怕一個伺候不周,自己小店也要遭殃。
蕭平安道:“這般好看么?”
掌柜的連忙擺手,道:“人人各有所好,熊耀華先生的書也是極好的。”想說好,自己店中又是無貨,想說不好,將來被此人知道,也是禍?zhǔn)拢迷谂匀说呐f書還存的幾本,正好推銷出去。
蕭平安搖頭道:“我不懂這些,掌柜的想是個明白人,你說如今的讀書人,都要讀些什么?”
掌柜的心道,原來是個不懂裝懂,打算買幾本書裝裝樣子,附庸風(fēng)雅的,這樣的人也見的多了,笑道:“若是必讀的書,那當(dāng)然是《大學(xué)》、《中庸》、《論語》、《孟子》、《詩經(jīng)》、《尚書》、《禮記》、《周易》、《春秋》,對了,還有一部《道德經(jīng)》,也是經(jīng)典。”
蕭平安嚇了一跳,道:“這么多?”掌柜的說了一通,他名字多半都沒聽過,《道德經(jīng)》倒是知道。
掌柜的道:“不多,不多,這前面四本乃是我朝晦庵先生親點的,后面五本漢武帝時便定下了,這些是讀書人都要讀的,考功名的題目可都在上頭。”
蕭平安連連擺手,道:“我不考功名,考不來的,我就隨便看看,你給我拿兩本好了。對了,《道德經(jīng)》可以給我一本。”
掌柜的道:“《道德經(jīng)》不巧賣完了,我還有本讀過的,就是舊了一些,好漢若不嫌棄,便宜些給你。”
蕭平安道:“便宜的最好。還有什么便宜的。”
掌柜的差點跌倒,心道,果然是個裝裝樣子的,道:“那就再拿本《論語》吧。”知他沒有看過,伸手拿了一本過來。
蕭平安伸手接過,翻了幾頁,隨口問道:“這句話什么意思?博學(xué)而馬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掌柜的聽他把博學(xué)而篤志讀成馬志,想笑卻又不敢,心道,店里這么多客人,我還急著做生意,哪有功夫教你文章,道:“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蕭平安點點頭,心道,說的有理,我多看幾遍,自然懂了,笑道:“那便是這兩本,幫我包了起來。”他卻不知,《論語》微言大義,無人指點,這意思可未必領(lǐng)會的對。他更不知,掌柜的這句話,乃是出自陳壽《三國志·魏志·董遇傳》,人有從學(xué)者,遇不肯教,而云:“必當(dāng)先讀百遍”,言“讀書百遍而義自見。”說的便是董遇董季直,附近有讀書人請他講學(xué),他不肯教,卻對人家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出了書店,又去尋鐵匠,成都府乃是重鎮(zhèn),法治森嚴(yán),此間的匠人都要到官府登記造冊,不敢馬虎,管束既嚴(yán),這匠人就要有本事,否則在城中就混不下去。蕭平安跟那書店掌柜打聽的清楚,城中最大的一家兵器鋪便是“紫煙閣”,離此不遠(yuǎn)。乃是取李白詩“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之句。各朝各代,為防百姓造反,對兵器都有禁令,私藏私造都是重罪,隋唐時,百姓私藏鐵叉,都要論罪。但無奈古時賊寇甚多,兵器委實難禁,宋初也是沿用大唐律例,后期逐漸松弛,到了南宋,更是管制不住,時民間有“弓箭社”,提刀跨劍,招搖過市,也無人管。唯獨兩樣,鎧甲和硬弩是嚴(yán)禁的,發(fā)現(xiàn)私藏便要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