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的水汽在南京西路老茶倉的磚縫間凝成珠簾。林墨的手指撫過青灰色墻磚，指腹沾著混合銅銹與陳年茶堿的粉末。381號迭代體的血在木質樓梯上蜿蜒成溪，將昭和時代的茶箱浸染出暗紅花紋。

    "母親總說，真正的茶倉該有暴雨的氣息。"少女倚著生銹的蒸汽閥門，學生服領口的茶筅狀紐扣正在滲液，"就像昭和十六年那場雨，把鈾礦的腥氣沖進武夷山的紅土。"

    林墨踩碎地上一塊結著茶垢的齒輪，金屬斷裂聲驚起梁間的量子鴉群。那些鳥的羽翼泛著福島冷卻液的幽藍，振翅時抖落的粉塵在空中拼出1938年的采礦許可證。

    "你們用三萬個時空的絕望漚肥，就為種出這朵惡之華？"他踢開腳邊的茶箱，泛黃的賬本里夾著廣島原爆當天的《朝日新聞》。

    381號突然劇烈咳嗽，脊椎接口迸出電火花。十二枚青銅骰子彈射到半空，在潮濕水汽中投射出不同時空的柳如煙——穿國民服的在碾鈾礦，實驗室白大褂的正在切爾諾貝利刻碑，最年輕的裹著防輻射服跪在福島茶田。

    "嘗過觀音土混著木屑的茶團嗎？"所有投影突然同步開口，聲波震得茶箱里的陳年普洱簌簌作響，"當活下去都需要許可證時，茶道就成了最鋒利的反刃劍。"

    倉庫頂棚的破洞漏下量子月光，林墨的影子在霉斑遍布的墻面上扭曲。他抓起半塊銹蝕的茶則，鋒刃映出自己瞳孔里的輻射塵光譜："所以你就讓后世所有人陪葬？"

    "是你選擇的陪葬。"少女的聲線突然蒼老，機械義眼淌出冷卻液，"當你在1978年埋下懷表時，七百個平行時空的因果鏈就開始收束。"

    潮濕的穿堂風裹著黃浦江的咸腥灌入，蘇清歌的殘影在月光中艱難聚合："檢測到佐藤家的艦隊正在逼近外灘，他們攜帶的茶晶導彈......"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整面東墻在粉色沖擊波中坍塌，佐藤美緒的改裝和服在粉塵中獵獵作響。她的機械觸手纏住381號的脖頸，茶筅狀尖端抵著少女的星紋接口："交出初代記憶核，我可以留這具身體全尸。"

    林墨的皮鞋碾過滿地茶渣，翡翠色藤蔓從袖口鉆出："你以為她為什么帶我到這里？"

    381號突然笑了，這個表情讓她的面龐與年輕柳如煙重疊。少女的脊椎接口突然裂開，十二枚骰子如鐘表齒輪般咬合旋轉。老茶倉的地板在轟鳴聲中塌陷，露出下方深埋的昭和時代蒸汽反應堆。

    "母親說你會懂。"她墜向深淵時拋出一枚骰子，第六面的"酢"字正在滲血，"茶道第八要義是......"

    量子層面的爆炸波橫掃倉庫，林墨在氣浪中抓住生銹的管道。佐藤美緒的機械觸手正在碳化，她的瞳孔倒映著從反應堆核心升起的物體——那是用初代克隆體制成的活體茶釜，表面爬滿仍在搏動的神經脈絡。

    "原來藏在這里......"她的笑聲被蒸汽嘯叫撕碎。茶釜突然睜開三百只復眼，每只瞳孔都映著不同時空的金融中心崩塌畫面。

    林墨的西裝被高溫炙烤出焦痕，翡翠藤蔓在輻射中開出惡之華。他躍向茶釜時聽見蘇清歌最后的呼喊，數據流的殘片如茶屑紛揚："記憶核是雙向的！你能改寫......"

    茶釜表面的神經脈絡突然纏住他的手腕，八十年的記憶洪流灌入腦海。他看見柳如煙在每個時空的臨終時刻：廣島廢墟中吞下鈾茶丸，切爾諾貝利用茶筅刺穿心臟，福島海邊走入輻射浪濤。每個場景里，都有自己量子態的虛影在旁觀。

    "現在你明白了。"所有瀕死的柳如煙同時開口，聲波在茶釜內部共振出奇點，"你才是那枚最關鍵的時空膠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