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故夢重燃雙生訣
嶺南的荔枝熟到第三茬時,懷表里的秘密終于見了光。那日暴雨沖塌后山藥棚,崔九郎在泥濘中刨出個鐵匣,鎖眼竟與懷表齒輪嚴絲合縫。我舉著油燈湊近,見他手指發(fā)顫——匣中羊皮卷上,武周女帝與機械郎君的壁畫正泛著磷光。
"明日進山。"他忽然攥緊我手腕,桐木義肢在燈下泛著暖黃,"這畫上的北斗七星,是終南山溶洞的方位。"我瞥見他袖口滲出的藍血,新?lián)Q的血管又該堵塞了。
溶洞口垂著千年藤蔓,崔九郎用火折子燎開蛛網(wǎng)時,驚飛一群藍翼蝙蝠。巖壁上鑿刻的星圖突然活過來般流轉(zhuǎn),他機械眼投射的光斑與之重合,竟映出我們前世實驗室的立體投影。
"退后!"他突然撲倒我,原先站立處裂開深坑??拥浊嚆~齒輪咔咔轉(zhuǎn)動,升起座水晶棺槨——里面躺著與我們?nèi)菝蚕嗤墓湃耍坌目谇吨鴫K發(fā)光芯片,男子斷臂處露出青銅機關。
"原來輪回早被寫進代碼..."崔九郎撫過棺槨上的二進制刻痕,忽然劇烈咳嗽。我扶他倚坐石壁,藍血已浸透三層繃帶。他摸索著拆下機械眼遞來:"去啟動中樞,我教你..."
水晶臺升起時,整座山體開始震顫。我按他教的順序按下星宿,突然聽見暗處傳來拊掌聲。當年巨艦上的白袍博士踱出陰影,手中遙控器閃著紅光:"多謝二位激活終端,五姓七望的永生計劃終于..."
"砰!"
崔九郎用最后氣力擲出火折子,點燃了早埋在溶洞的硝石。氣浪掀飛白袍人的剎那,他把我推進水晶棺:"躺好!"棺蓋閉合的瞬間,我看見他笑著比口型,和當年在軍火庫時一模一樣。
強光吞沒意識的最后一刻,耳邊響起實驗室的起床鈴。我睜眼躺在現(xiàn)代病床上,輸液管連著泛藍的藥液。隔壁床傳來熟悉的咳嗽聲——崔九郎正擺弄著機械義肢,床頭病歷卡寫著:輻射病晚期。
"武隊長醒得真慢。"他指尖轉(zhuǎn)著手術刀,腕間卻系著嶺南編的紅繩,"夢里把終身大事都辦完了。"窗外飄著2035年的初雪,而我的掌心還留著溶洞青苔的觸感。
護士送來個檀木盒,里面是溶洞里那個青銅齒輪,附著的檢測報告顯示:金屬成分與穿越艙殘片完全一致。崔九郎突然拔了輸液管:"走,去回收廠!"
廢棄工廠里,我們戴著防毒面具翻找穿越艙殘骸。他忽然踢到個鐵罐,滾出的竟然是我在嶺南用的搗衣杵。我顫抖著扒開廢鐵堆,找到半截焦黑的懷表——表蓋里嵌著我們在溶洞拍的證件照。
"時空裂縫從未關閉。"崔九郎的機械眼掃描著殘片,"每次昏迷都是穿越,記憶被編成不同劇本..."他突然咳出藍血,輻射監(jiān)測儀發(fā)出刺耳鳴叫。我扯開他衣領,鎖骨下的芯片正在融化。
手術室紅燈亮起時,我攥著醫(yī)生給的放棄治療書,突然瞥見窗外掠過藍翼蝙蝠。沖上天臺時,夜風卷來張泛黃的《璇璣圖》,背面是溶洞星圖的現(xiàn)代版。
"再賭一次。"我給昏迷的崔九郎套上防護服,將最后劑疫苗注入他頸側(cè)。穿越艙在月光下泛起幽光,這次的操作臺刻著嶺南木樓的花紋。
強光中,我聽見兩個時空的雨聲交織。睜開眼時,崔九郎正用桐木義肢編竹篾,灶上煨著新釀的荔枝酒。他鬢角的白發(fā)不見了,腕間紅繩系著半枚青銅齒輪:"武掌柜發(fā)什么呆?來嘗嘗今春的楊梅蜜餞。"
后山突然傳來巨響,新來的貨郎驚慌奔來:"山體塌方處露出個鐵怪物!"我們相視一笑,他往懷里揣了把松子糖:"這次換你斷后?"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溶洞里的水晶棺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崔九郎忽然哼起走調(diào)的歌謠,歌詞混著兩個時空的方言。我扣緊他新生的手掌,機械與血肉的溫度在指縫交融,恰似那年共握的引爆器,又像搗衣杵與柴刀碰撞出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