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始終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見爺爺召喚，立刻湊近，蹲下身來，將耳朵側向老人，好讓老人能更方便地說話。

    目睹這一切的老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位在人來人往中都不曾輕易睜眼開口的老人，此刻卻對著自己心愛的孫兒娓娓道來：“易兒，好久沒考你了，你說說你會怎么辦呢？”

    易沒有過多猶豫，也不想讓爺爺久等，輕聲開口：“我想占為己有，我會待價而沽。”

    老人慢慢抬起手，正要搭在少年肩旁，卻被少年下意識地用肩膀輕輕托起。老人溫和地搖了搖頭，否定著少年：“不會給你時間的，時間本來就是不夠的。”

    早有準備的易立刻轉換思路，緊接著說道：“那就尋求合作，以物換物。”

    老人和藹地看著少年，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鼓勵，但還是說道：“還是低了些，再想想～”

    “易愚鈍，想不出了。”易的臉上浮現出猶疑的神色，望向爺爺的眼神里滿是請教之意。

    老人瞧著少年俊朗的面龐，緩緩吐了口氣，用那細膩溫和的聲音說道：“客人誠心來做生意，萬萬沒有不讓幾分的說法，以短換長從來都是讓自己受利的事。把東西清清白白地讓出去，隨他們爭，換自己的心安。”

    易看著一邊說一邊笑的老人，眼中滿是疑惑，一知半解的他渴望知道得更深：“爺爺，我不懂。”

    老人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頭，語氣依舊和緩：“寫字是為了好看還是為了讓人明白？”

    “讓人明白比好看更重要。”答案幾乎是脫口而出，顯然這個問題易早已思考過。

    老人微微點頭，緩了好長一口氣，說道：“那利益多少就相當于字的工整與否，而‘讓人明白’這件事等長大了易兒就懂了。”

    易認真地將爺爺的話記在心里，用明亮而堅定的聲音回應著老人的目光：“好。”

    良久，易才從怔忡中回過神來。微風攜著的沙，肆意鉆進他的眼眶，酸澀之感瞬間蔓延。他微微低下頭，偷偷抬手，用衣袖輕輕揉拭著微微刺痛的雙眼。

    剛剛那截拂過臉頰的柳條，已在風中擺向另一側，少年卻佇立原地，不再有追趕的念頭。

    短暫的沉默后，易抬起手，輕輕一揮。剎那間，日光似乎變得更加明亮，卻又好似一切如初，未發生任何改變。

    他邁著緩慢的步子，走過小院中綻放的花草。那些花草與泥土混合的芬芳，縈繞在他周身。隨后，他緩緩朝著院門走去，雙手穩穩地握住門扉，一點點將院門合上。

    易的身影在越來越小，躺椅上的老人也是如此，在門縫里，在少年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