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偶爾會旁敲側擊地問我感覺如何,我只說:挺好的,祝福他。
我是真的不在意。
直到一個月后,在一個共同朋友的生日聚會上,我再次遇見了顧行舟。
他身邊跟著那位照片里的新女友。
朋友在我旁邊,手心都緊張得出汗了,悄悄拉我的衣角:晚晚,要不我們去那邊坐
我安撫地拍拍她:沒事。
我抬眼,大大方方地看向那個女孩。
長相清秀,穿著得體,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沒什么特別。
顧行舟正側頭跟她說著什么,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但那笑意懶懶散散的,帶著點漫不經心。
他對我這兩年,偶爾也會露出這種笑容,尤其是在他心情尚可,需要我為他做點什么的時候。
那種不用心的敷衍,看得我有些無趣。
正準備移開視線,那個女孩卻主動走了過來。
她臉上帶著標準的、無可挑剔的微笑:林小姐,你好。
我點頭:你好。
經常聽行舟提起你,很感謝你之前那么盡心地照顧他。她語氣溫和,姿態放得很低。
如果她說到這里打住,我會覺得她是個懂禮貌識大體的姑娘。
但她頓了頓,微微揚起下巴,補充了一句:不過,行舟也說了,如果那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我肯定也能做到的。
這話里的優越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瞬間沖淡了她之前營造的溫和形象。
我幾乎要笑出聲。
她能做到
她能做到在顧行舟歇斯底里罵走所有人的時候,默默收拾一地狼藉,然后輕聲細語地安撫他嗎
她能做到在他拒絕進食,靠營養液維持生命體征時,變著花樣研究食譜,只為讓他多吃一口嗎
她能做到在他深夜噩夢驚醒,一身冷汗,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時,整夜不睡陪著他嗎
那兩年暗無天日的時光,每一天都是煎熬。
豈是一句輕飄飄的我也能做到就能概括的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自信和幸福的臉,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是嗎其實真到那時候,與其自己受累,不如花點錢請個護工,專業,省心。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是顧行舟。
他重重地將手中的玻璃杯磕在桌面上,杯中的酒液濺出來幾滴。
他皺著眉,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耐煩,眼神銳利地掃向我:都過去了,還提這些干什么沒勁。
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懂了。
那段癱瘓臥床的經歷,在他看來,是人生中抹不去的污點和屈辱。
而我這個曾經的照顧者,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那段他不愿回首的過去。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屈辱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