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4:戡亂(14)
車子停在一棟被團團包圍的辦公大樓外面,前方橫七豎八地躺著被擊斃的青衣人的尸體。桑松最后看了一眼手邊那個專門用來和韓處安聯絡的特殊手機,屏幕上面浮現出的名詞讓他堅定了信心。
“以違反《國家保安法》的名義將這些人全部逮捕,如有抵抗,就地處決?!?br/>
甚至用不著桑松本人下令,包圍了辦公大樓及其附屬建筑的國家憲兵們紛紛主動開始進攻。這些裝備了東盟最先進的武器裝備的國家憲兵能夠得心應手地使用無人機和其他工具對付【內部敵人】,例如眼前這些被認為圖謀摧毀東盟的瘋狂罪犯。把守在辦公樓外側的青衣人已經被消滅,只有建筑物內部的殘余人員還在負隅頑抗。若不是因為桑松需要這些人的口供來證明鐘復明集團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之罪,他也不介意下令把這座大樓夷為平地。
見識過戰場但已多年沒有親身走上戰場的桑松握緊了手槍,他示意幾名衛兵跟隨他一同前進,然后扭頭義無反顧地撲向了大樓一層被炮彈炸得寬敞了不少的小門。一行人進入大廳后,前方的衛兵立即將桑松護送到大廳中的安全位置,同時呼叫戰友們提供大樓內部的結構示意圖。幸運的是,根據其他事先有機會偵察的國家憲兵的說法,鐘復明的辦公室離桑松一行人不遠了。
提著手槍深一腳淺一腳跟隨著衛兵從樓梯向上攀爬的桑松卻猶豫了,他產生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慨。鐘復明在取得韓處安的信任之前就是能在許多地區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但這位獬豸社社長最終成為了國家重建最高會議中的行業代表,仍是由于韓處安的施舍,是韓處安給予了他這份權力,也是韓處安本人隨時能夠將其收回。濃重的不安籠罩了桑松的內心,他一瞬間想到了許多事情,想到了自己可能的下場,也想到了自己的本意。就算他今日借助韓處安的力量將鐘復明除掉,明日一旦他自己失去利用價值,他的結局不會比鐘復明更好看。
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把鐘復明解決掉再說。
衛兵們進攻走廊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阻礙,一名抱著一大摞文件沖出來的青衣人見無法逃脫,猛地撲向其中一名衛兵并拉響手榴彈準備同歸于盡,多虧旁邊的另一名衛兵眼疾手快地將那人拽向了走廊盡頭并將其從樓梯的護欄上方推了出去。半空中炸得支離破碎的尸體不偏不倚地掉在從下方的缺口中沖進來的國家憲兵們的面前,把幾個看起來年輕一些的國家憲兵嚇得臉色發白。
這不是桑松的工作,他應該坐在國家憲兵司令官的辦公室里,而不是像個戰地指揮官一樣到前線督戰,更不必說身先士卒地跟著這些國家憲兵沖鋒了。真正驅使著他以身涉險的是昔日時光的復蘇,他曾經是在古國一教授的教導下英勇地選擇了戰斗的一名戰士,無論手持槍械還是鋼筆,他先是亞洲復興事業中的斗士,而后才是作為【約瑟夫·羅伯特·桑松】的個人。
第一個踹開了走廊中央位置緊閉的大門的衛兵愣住了。身穿青色制服、正襟危坐地站在辦公椅前方的鐘復明不緊不慢地關掉了身旁的錄像設備,似乎剛剛結束了什么很有意義的工作,至少是值得他留下來冒著生命危險將之完成的。見辦公室里再無第二人,衛兵們魚貫而入,十幾條槍包圍了鐘復明,只有門口留著一個供桑松以勝利者的身份大搖大擺地入內的缺口。
“你居然沒有逃跑。”真正輪到他得償所愿的時候,桑松反而變得淡然了許多。他不想嘲笑鐘復明,也不想額外做什么事情用以奚落對方,“知道嗎?把嘴上說的那些話全都當成生意的人太多了,你是罕見的愿意去相信它的人之一?!?br/>
“我有對我的事業的必勝信念,而且不是基于盲目的信仰?!辩姀兔鳑]有正眼看桑松,這讓旁邊的衛兵們惱火不已,但外面傳來的爆炸聲讓時刻負責保衛桑松的他們放棄了多此一舉的想法,“你們的嘗試總有一天會失敗,在越來越多的沖突中,東盟幾百個不同族群的自我意識將會逐漸蘇醒,并壓倒你們人為構造出的所謂的亞洲復興理念。”
“你對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律缺乏了解,鐘社長?!鄙K蓳u了搖頭,他這時隔著辦公室的窗戶玻璃看到一名有著黑色長發的青年國家憲兵軍官帶著幾名衛兵從樓下走過,“國家既是機器又是一個有機體,我要做的是嘗試讓不可或缺的各個部分實現真正的協作。在我這里,您和您的那套理論除了人為地加大原有的裂痕、妨礙不同群體之間的合作之外,毫無意義。最讓我感到驚奇的是,你居然幻想著幾百萬有著截然不同生存境遇并因此養成了甚至互相沖突的思維模式的人會僅僅因為你所稱的什么血脈聯系就團結起來聽從你的號令。最離譜的幻想故事都不敢這么寫。”
鐘復明笑了,他那貌不驚人的臉上滿是戲謔,每一個皺紋里都埋藏著對桑松的惡意。
“也對,你不會理解的?!彼袷亲匝宰哉Z,“事實會證明我所預料到的一切將會發生在這片土地上,而你們會顆粒無收?!?br/>
“別以為這種話聽起來很有氣勢,鐘社長?!鄙K赡﹃前咽謽?,“我從古教授的人生中學到的教訓是,我們必須有為著自己的理念而奮斗終生的勇氣與信念。我們必須戰斗,連猶豫和悲傷的機會都沒有,停下的那一刻就是迎來死亡。在未知的時間、未知的地點以未知的方式退場,是走上我們這條路的人的命運?!?br/>
身穿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大吼著撲向桑松,迎接他的則是桑松的子彈。桑松一連向著鐘復明開了三槍,第一槍只擊中了鐘復明的手腕,第二槍擊中了胸膛,第三槍打中了額頭。鐘復明像喝醉酒一般倒退著栽倒在地,再也沒了動靜。
時間仿佛靜止了。桑松呆呆地望著地上的那具尸體,不敢相信自己輕而易舉地干掉了東盟內部最大的敵人。尚且不論自由南洋聯軍究竟屬于內部敵人還是外敵,單看興亞會所執掌的東盟內部,鐘復明一度被桑松視為首要危險人物。這個沒有任何正當職業也沒有任何可查履歷的家伙堂而皇之地竊取了東盟最有權力的職務之一,并指示他的手下以堪稱慘無人道的方式屠殺安分守己的東盟公民。不僅如此,北婆羅洲等地被搗毀的多個基地中保存的證據還顯示,鐘復明和他的同伙以同等的殘忍對待其口中所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