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屬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倫之囚(14)
知道邁克爾·麥克尼爾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都奇跡般地生還后,布朗就沒了前去親自監督處理善后事務的半點興趣。他知道,即便不必自己出馬,這兩個合格的工具也會為了自保而幫助他解決其中的大部分麻煩,剩下的一小部分則只需要監督項目組的埃貢·舒勒略施小計便同樣消弭于無形之中。既然巴士拉核爆炸事件在短期內不會給他帶來什么損失,他還是決定先把美軍發現的有關安布雷拉新動向的消息研究明白再說。
幾名職業經理人如釋重負地離開了大老板的房間,各自返回不同的辦公場所。其中一人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后面,扭頭拐進了酒店里的衛生間,靈敏地掏出手機給一個未知號碼發送了一條信息,而后又以同樣的姿態跟上了同伴們的腳步。
幾分鐘后,終于有機會停下來查看消息的收信人匆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暗號,放心地松了一口氣,敲了敲面前的房門,走進了布置著大量軟墊的房間中。
“看到你平安無事,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我高興的了。”埃貢·舒勒笑逐顏開,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麥克尼爾身旁,摘下了那副金邊眼鏡,“你的運氣好得讓我感到很……羨慕。”
“老實說,我最近幾天有點懷疑人生。”麥克尼爾渾身上下裹得比木乃伊還厚實,然而他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虛弱或痛苦,仿佛不久之前發生的那場大爆炸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次足夠逼真的體驗而已,“……我時常在想,我們真的還算是人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時候,我居然平靜得很,只是想著放空頭腦、盡力去組織起抵擋爆炸的防御,就這樣而已。”
舒勒沉默了一會,他明白麥克尼爾的所思所想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僅憑邏輯去推理和判斷的。
“你覺得自己不算是人了?那我想我和你是一樣的。”他平和地對自己的戰友說道,“我想,我也許能理解你的感受……你經歷了一場核爆炸,卻近乎毫發無損,不管是軀體還是心靈,別說是受到重創,甚至就連最輕微的損害都沒有。換作是我,我也會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類了。”
麥克尼爾苦澀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他不需要這些繃帶和紗布,只是為了營造出一種在慘劇中受創的錯覺才接受了軍醫們的安排,哪怕這些軍醫當中的每個人都對他并未受傷一事感到驚懼交加。不僅這些被嚴格禁止對外說出內情的醫生們逐漸用看待異類的眼光望著他,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再用原本的心態看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
“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舒勒。”他盡可能平靜地表述著自己的觀點,“……λ式驅動儀在理論上能制造出足以抵擋核爆炸的力場護盾,這是你們之前和我說的,所以我并沒有多么對自己生還這件事感到意外。讓我真正難以理解的是,當核爆炸真的就在我附近發生時,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我回憶起這件事時的想法就像回憶平時跟你們出去聚餐一樣稀松平常。”
“見慣了死亡和離別之后,心情自然就變成這樣了。”光頭的瑞士學者握著麥克尼爾放在床邊同樣纏滿了繃帶的右手,“……奇怪,你活得比我長,應該比我更懂這些事才對。”
“我只是想方設法用持續不斷的戰斗麻痹自己的頭腦而已,也許我除了白白地多活幾年之外并不比你們擁有更多的人生經驗。”麥克尼爾自嘲地說道,“……先不說這些了。發生了那么大的爆炸,整個侯賽因空軍基地被夷為平地,不管之前里面有多少遺留的情報,我們現在都永遠拿不到了。繞了這么大的圈子,最終還是被安布雷拉像馬戲團里的猴子和小丑一樣耍著玩。”
他有多少理由對已經取得的成果表示滿意,就有多少同等規模的理由感到失望。每當他認真地反思自己在決策中犯下的錯誤時,都會無比清晰地看到那些不起眼的差錯所積累成的不可逆轉的劣勢。這樣說來,他倒是該感謝安布雷拉制造的核爆炸徹底斷絕了泄密的可能性:來不及撤離現場的所有人都被炸得灰飛煙滅,連那些可能對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一些了解的匪徒都成為了滾滾黃沙下的尸骨。
只有最后一條線索還在支撐著他勉強前進。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舒勒不想看到麥克尼爾一直處于情緒低沉的狀態,要知道整個團隊中最積極地嘗試著從李林的謎語中尋找解決危機的策略的正是麥克尼爾本人,連他都攜帶下來,別人更不可能起到什么決定性的作用,“我這里有個……不那么好的消息要告訴你,測試工作可能要暫停一段時間,這是由于你們所使用的AS機甲被炸得只剩下個駕駛艙了。”說到這里,他停頓了片刻,以另一種古怪的口吻降低了音量,“……況且,λ式驅動儀哪怕在你們美軍內部都是個最高機密。如果別人看到核爆炸中的幸存者只在醫院里簡單地躺了幾天便出院,一定會產生懷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舒勒正在感嘆麥克尼爾于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自由活動機會并勸著麥克尼爾趁機休息時,把戰斗當成了生活方式的麥克尼爾從中窺得了新的機會。他的AS機甲現在只剩下一個駕駛艙,博尚刻畫在地下設施墻壁上的內容隨時會曝光,這么大的風險是他無法承擔的,其后果同樣不堪設想。
“你會確保我一直在這里,對吧?”麥克尼爾探頭探腦地向窗外望去,“要所有人都相信,我會在這里躺上至少一個月。”
舒勒也向后方看了看,撿起了放在床頭桌上的金邊眼鏡,“這很難,麥克尼爾。”那雙被眼鏡片過濾了一層銳利目光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晚輩和如今的可靠同伴,“每個路過這里的人都有概率發現你從病房里逃跑了,就算他們集體瞎了眼,這里的監控設備——盡管我每次進來之前都會確保它已經關閉了——也不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