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了吧。”

    “不早。”麥克尼爾打了個響指，用右手的勺子把肉湯送進嘴里，“身患可能對社會造成重大危害的疾病卻拒絕接受治療、隱瞞病情，在許多國家都是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利用好這一點，再加上一點小小的宣傳，我們就可以將那些食尸鬼的死亡偽裝成……熱心市民的無奈之舉。”

    “但常人殺不了食尸鬼。”博尚小聲說道，“你忘了這一點嗎？能殺食尸鬼的人要么有庫因克、要么有殺傷力足夠大的其他武器，而日常生活中普通市民能拿到的東西沒有哪個可以傷到食尸鬼。”

    麥克尼爾不以為然地晃了晃左手食指，他對博尚所秘密掌握的媒體網(wǎng)絡(luò)的控制力有著很強的信心。“伙計，你看看呀……你的餐廳，已經(jīng)在法國本地的旅游欄目中被評選為布加勒斯特值得一去的著名餐飲營業(yè)場所了，雖然我并不了解那個榜單是否具有權(quán)威性。重要的不是事實，而是公眾了解到的事情……人的才能是有限的，人們不可能同時既要做好本職工作又要去獲取各種第一手消息，那他們也就只能從已有的媒體中了解情況了。”

    “這不會意味著全面戰(zhàn)爭嗎？”博尚仍然在試探麥克尼爾的決心，他在這餐廳里蟄伏了這么久，始終沒有等來大顯身手的機會。再這樣下去，恐怕他會把自己養(yǎng)成生前最痛恨的那種管不住身材的。“謹慎一點，沒什么不好的。”

    戴著墨鏡的青年食尸鬼搜查官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他不得不佩服博尚的手藝，更佩服博尚能夠掌握另一門技術(shù)的能力，“不會的，我們并不處在對抗的前線。再說，這不是以滅絕食尸鬼這個群體為目的而進行的戰(zhàn)斗，只是單純地報復一些不守規(guī)矩的人渣。我們在布加勒斯特做了這么久的準備工作，可不是為了白送給羅馬尼亞人一份功勞的。”

    瞧著麥克尼爾護短的模樣，博尚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繼續(xù)和麥克尼爾就烹飪技巧辯論一番。不過，他終究忍住了沖動，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端著空盤離開了。這座城市即將掀起腥風血雨，那是想要爭取做人資格的食尸鬼們必須付出的代價。不想被人類幾十年如一日地追殺，就要放棄和常人不同的一切；反過來講，如果其中有些食尸鬼到這時還做著能夠保持獨特性的美夢，死在夢里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到了第二天，城市還像往常那樣運作著，一切如常。分散在城市各個角落中的食尸鬼們也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他們堅信著自己所期待的美好生活離自己不遠了。常人固然要承受著生活帶來的苦難，然而只需承擔這種苦難對食尸鬼來說卻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幸運，即便那些有幸過著體面生活的食尸鬼們也許會有不同看法。

    他們不會注意到身后的視線，更不會意識到有許多目光隔著一層又一層屏幕審視著他們。自知暴力反抗毫無意義的食尸鬼們選擇了以溫和的方式求生，這項策略既讓食尸鬼們?nèi)〉昧嗽S多收獲，也讓他們無形中失去了一部分過去幫助他們在人類的重重圍剿下保命的能力。只有時間才能證明這樣的取舍會帶來什么效果，但策劃了這一切的麥克尼爾倒是對現(xiàn)狀十分滿意：不管食尸鬼變得更溫順還是更危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一些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上，埃貢·舒勒撒了謊。他確實暫時造不出檢測范圍更大的食尸鬼雷達，但這并不妨礙他找各種機會把裝置部署到布加勒斯特市區(qū)各處。當然，為了避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防止gfg內(nèi)部的某些不可靠因素制造隱患，舒勒巧妙地避開了一些重要地點，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自我保護。有了這些專門用于檢測食尸鬼生命體征的設(shè)備，布加勒斯特市區(qū)內(nèi)沒有任何一個食尸鬼——除了那些位高權(quán)重的家伙——能夠逃得出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場悄無聲息的新戰(zhàn)爭直到整整兩天之后才被食尸鬼們察覺到，準確地說是有同類長時間和他們失去聯(lián)絡(luò)一事或多或少地讓其他食尸鬼有些不安。更要命的是，中斷聯(lián)系的食尸鬼并非個例。沒等帕克做出反應(yīng)，一些食尸鬼已經(jīng)決定先自行前去尋找他們的同伴，可他們只找到了一些尸體。

    布加勒斯特的食尸鬼們頓時緊張起來，其中的頭目們再次齊聚一堂、為了應(yīng)對新的危機而爭論著。范坦內(nèi)斯庫不久前不知為何而在打斗中丟了一條手臂，目前他的新手臂還沒有長好，以至于他只得以一副儀容不整的模樣參加了會議并引來了競爭對手們的奚落。

    “所有死者身上都沒有傷口。”負責調(diào)查工作的一名百夫長首先發(fā)言，他先澄清了所謂羅馬尼亞探員們組織秘密殺手團隊鏟除食尸鬼的謠言，而且大家都不認為那些探員們有能力這么快地找到食尸鬼，“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分析出死者的真實死因。”

    “那就把他們送去醫(yī)院啊。”另一名百夫長一頭霧水地望著同伴們，“現(xiàn)在我們有合法的就醫(yī)理由了——患者。既然如此，以前的那些規(guī)矩可以稍微改動一下……”

    “問題不在于能否就醫(yī)，而是此次的群體性攻擊造成的影響。”坐在首位上的尼克·西摩爾·帕克嚴肅地訓話著，他從麥克尼爾那里了解到計劃的詳情后答應(yīng)對方盡可能地進行配合，只要那不會讓他的真實身份暴露就行。“個別人跑去看病，沒問題；一大堆尸體被送去醫(yī)院，到時候警察和都會趕過來。”

    有傷在身的范坦內(nèi)斯庫不想發(fā)言，不然他就得先向帕克解釋他當天為什么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途中溜走——而那是范坦內(nèi)斯庫根本不愿提起的傷痛，各種意義上都是。食尸鬼頭目們爭執(zhí)了半天也沒討論出結(jié)果，他們認為世上不存在殺人于無形的武器，因此最好的防御辦法就是將同伴們集中起來、共同行動。這樣一來，即便有食尸鬼遭遇了襲擊，其他在場的同類也能發(fā)現(xiàn)襲擊者并把消息傳遞給別人。

    食尸鬼們提心吊膽地采用了帕克的策略，他們只過上了一天平靜的生活。還沒到第三天，又有食尸鬼報告稱自己的同伴死在了住處。被近日神秘的持續(xù)性減員嚇得驚慌失措的食尸鬼頭目們想不出什么對策，他們?nèi)匀徽J為這只是神出鬼沒的們的新把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