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驚雷
年臘月初七,終南山簌簌落著三十年未遇的大雪。
張真淵蹲在青溪村祠堂的飛檐上,桃木劍挑著的黃符無火自燃,將飄落的雪花灼燒出焦黑的軌跡。老道士的棉袍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遠遠望去,就像祠堂屋頂突然長出的雪人。
“寅時三刻,陰兵借道。”老道低聲自語,渾濁的眼珠倒映著祠堂天井里忙碌的村民。他們正給王屠戶的尸身裹壽衣,沒人注意到屋檐陰影里蹲著的黑影——那是個穿蓑衣的無臉人,濕漉漉的草繩從領口伸出,正往堂屋的挽聯上纏。
祠堂突然劇烈搖晃,供桌上的長明燈齊齊炸裂。張真淵猛地轉頭望向村東頭,那里有戶人家的窗戶正透出昏黃的燈光。
“要生了?”老道士掐指一算,臉色驟變,不對,時辰未到!
就在這時,一道紫雷劈開鉛灰色的云層,將整個青溪村照得亮如白晝。雷光中,張真淵看見無數黑影從祠堂、古井、老槐樹的陰影里爬出,齊刷刷朝村東頭涌去。
不好!老道士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咬破中指在錢上畫了個血符,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銅錢化作金光射向那些黑影,卻在半空中被無形的力量彈開。張真淵臉色鐵青,他活了六十七年,從未見過陰物敢拒天師血符。
村東頭張家小院里,張建國急得在堂屋轉圈。妻子臨盆提前了半個月,接生婆剛進去就傳出驚呼:胎位不正!
突然,一道炸雷劈在院中的老梨樹上,震得瓦片嘩啦啦往下掉。張建國腿一軟跪在地上,卻看見父親不知何時站在了產房門口。
爹?您不是在祠堂...
張真淵沒理會兒子的詢問,從袖中抖出七枚銅錢,在產房門前擺出北斗形狀。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詞,銅錢竟慢慢陷入青石地板,像是被什么東西吸了進去。
哇——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穿透風雪。
接生婆后來描述,當第一聲啼哭響起時,屋外雪地里突然浮現出巨大的焦黑雷紋,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云層里探爪觸碰大地。更詭異的是,明明剛出生的嬰兒,卻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房梁——那里空無一物。
張真淵沖進產房時,我正被裹在染血的襁褓里。他后來告訴我,當時看見三個穿紙衣的小人蹲在我枕邊,一個數我的睫毛,一個量我的掌紋,第三個舉著朱砂筆在虛空中寫寫畫畫。
閻王三點卯。爺爺用銅錢劍挑飛那些小人時,其中某個回頭露出詭異的笑:甲子年冬月初七,這孩子我們要定了。
我出生后第七天,青溪村下了場黑雨。雨水在瓦片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村里養的狗整夜哀嚎。張真淵把祖傳的八卦鏡掛在我床頭,鏡面卻莫名其妙裂成八瓣。
滿月那天,爺爺抱著我去祠堂還愿。經過村口老槐樹時,樹洞里突然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抓向襁褓中的我。張真淵反應極快,反手拍出張黃符,那手立刻縮了回去,樹洞里傳來\"咯咯\"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