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棺》

    第一章·夜戲

    民國十二年谷雨夜，冀南皮影匠人周硯秋在翻修祖宅戲臺時，從梁上暗匣摸出卷泛黃牛皮。皮面布滿蛛網狀裂紋，邊緣綴著七枚青銅鈴鐺，對著燭光竟映出三具倒吊人形暗影。他鬼使神差地剪下片邊角料，油燈"；嗤"；地爆出綠焰，照得磚墻浮現戲班游街圖——十二個紙扎人抬著口描金漆棺，棺蓋縫隙垂落綹綹帶血發絲]。

    "；周家班主動不得祖咒物！"；神調門馬三爺撞開院門，手中三弦琴劈向皮料。青銅鈴鐺無風自響，地面青磚忽如活物起伏，周硯秋踉蹌扶住戲臺立柱，驚見供奉的梨園祖師像嘴角開裂，滲出黑色黏液。后院枯井傳來金石相擊聲，井壁青苔剝落處顯出血符"；甲子年辰月，開棺者祭"；]。

    黏液滴落處，周硯秋后頸的蛇形胎記灼如烙鐵。他恍惚瞧見祖父被鐵鏈鎖在井底，七個戴儺面的黑影正用銀針穿刺皮料，每刺一針便有血珠滲入盛滿桐油的陶罐]。馬三爺的琴弦絞住青銅鈴鐺："；這是周家祖傳的'；陰傀戲'；，活人皮制影，枉死魂當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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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畫皮

    子時梆子敲過三巡，枯井中升起描金漆棺。棺蓋浮雕的饕餮紋裂開細縫，鉆出千百條熒光蜈蚣。周硯秋觸碰棺槨的剎那，井水倒灌成鏡——光緒年間鬧饑荒，周氏先祖將災民封入皮影，活剝的皮膚制幕布，如此煉成的"；陰傀戲"；可通幽冥]。

    陶罐突然炸裂，爬出個渾身纏滿絲線的童尸。馬三爺的三弦崩斷兩根，童尸眼眶涌出藤蔓般的血管，纏住周硯秋腳踝："；爹爹說等我生辰就教我耍猴戲..."；井壁應聲坍塌，露出埋著九口黑陶甕的密室，每只甕身都刻著周家戲班成員的生死時辰]。

    "；快看甕底！"；

    馬三爺嘶聲裂肺的吼叫刺破雨幕。周硯秋砸碎主甕，內里蜷著具戴青銅儺面的骸骨，面具下赫然是曾祖面容。尸身脊椎穿著把翡翠刻刀，刀刃刻著七道血槽——正是當年戲班遇匪時，周家承諾獻給山神的童男童女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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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牽魂

    寅時陰風卷著紙錢灌入枯井，青銅鈴鐺化作引魂幡。周硯秋撕開骸骨衣襟，胸口浮現北斗刺青，與自身胎記拼成完整星圖。馬三爺咬破舌尖噴向三弦："；這是周家班主的命契，響過七聲便要填命..."；

    童尸突然尖嘯著撲向漆棺，血管藤蔓絞碎三枚鈴鐺。翡翠刻刀迸發幽光，黑陶甕中爬出十二具無皮尸骸，每具骨架皆拴著青銅絲線。周硯秋在幻象中窺見真相：甲子年匪患夜，周氏為保戲班，將七個學徒煉成皮影，尸骨封入漆棺鎮壓怨氣]。

    "；師父騙我！"；童尸撕開胸腔，肋骨鉆出對連體鼠。馬三爺擲出桃木楔貫穿鼠身，鼠血濺在星圖上，漆棺集體震顫。周硯秋抓住翡翠刻刀劃破掌心，混著心頭血的光暈順著青銅絲線蔓延，將無皮尸骸照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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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還魂

    辰光破曉時，殘存的皮料凝成卷無字戲譜。馬三爺指著枯井嘆息，那里沉著具懷抱銅鈴的焦黑骸骨，指骨緊攥半截翡翠刻刀。周硯秋后頸胎記化作青煙，星圖烙印在戲譜邊緣，映出三百個舞動的皮影輪廓——正是當年獻祭的學徒]。

    三年后滹沱河突發山洪，有船夫見周硯秋立于洪峰處，手中戲譜展開成金色幕布。影人里走出七對提線木偶的童男童女，蹦跳著消失在浪濤間。自此每逢雨夜，祖宅戲臺便傳出鑼鼓聲，晨起可見幕布上添了新刻的將軍影，皮面泛著血色，絲線浸透桐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