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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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半紅轎

    光緒二十五年，嶺南青石鎮梅雨連綿，檐角滴水聲如幽魂啜泣。棺材鋪學徒林阿生守夜時，忽聞街角傳來窸窣聲，似是繡鞋踩在濕紙上的碎響]。他推開半扇木窗，濃霧中赫然飄來一頂猩紅紙轎，轎簾翻飛間露出半截青紫手臂，腕間紅綢浸著水漬，繡著“沈素娥”三字——正是三年前投井自盡的繡娘。抬轎的紙人面如金箔，眼眶兩點朱砂痣滲出血珠，竹制轎杠發出朽木斷裂般的吱呀聲，驚得檐下黑貓炸毛慘叫，一頭撞死在石階上]。

    次日清晨，鎮東布莊掌柜被發現蜷縮在染缸中，脖頸纏著半截濕漉漉的紅綢，十指深深插入靛藍染料，指縫間塞滿染血繡線，拼出“血債血償”四字。更駭人的是，尸身四肢反折如蜘蛛，仿佛被無形之手硬生生扭斷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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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扎紙匠的詛咒

    鎮上唯一扎紙匠孫瘸子突然閉門不出，用百年老竹扎了八八六十四對童男童女。林阿生送黃紙時，瞥見孫瘸子正用朱砂給紙人點睛，筆尖卻顫抖如篩糠：“沈素娥要配陰婚，這活接了折壽，不接全家都得填命！”話音未落，紙童女脖頸忽然扭轉，眼眶滾出混著香灰的淚珠，在黃裱紙上洇出“二十年”三字]。

    當夜雷雨交加，孫瘸子房內傳出竹骨爆裂聲。林阿生踹門而入，只見孫瘸子懸在房梁上，腳下散落泛黃婚書——竟是二十年前他與沈父合謀，將沈素娥八字塞入紙人替鎮長擋災的契約。那些紙人此刻手挽手圍成圈，竹骨在青磚刻出“七人祭”的血痕，房梁上垂落的麻繩竟自行扭結成繡娘慣用的盤金繡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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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陰陽擺渡

    林阿生逃至渡口，見一蓑衣老嫗蹲在蘆葦叢中燒紙船。她耳垂掛著銅錢大的紙元寶，啞聲道：“沈素娥向閻王賒了二十年陽壽，如今要收七條命債。”說著掀開藤箱，里面蜷縮著布莊掌柜僵硬的尸首，“明日丑時乘陰船，把這船票交給擺渡人。”]

    朽木船頭燈籠忽綠忽紅，擺渡人斗笠壓得極低，接過船票時露出森森指骨：“活人乘船需押魂，你押左手陽壽，還是右手因果？”林阿生瞥見船票浮現孫瘸子生辰，猛然醒悟這是當年被獻祭的七個替死鬼索命]。陰風驟起，水中伸出數十雙慘白手臂，將船票撕作紛飛紙錢。林阿生忽覺耳垂刺痛，竟憑空多出兩枚紙元寶，其狀與老嫗所戴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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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繡樓冤魂

    循著紙錢指引，林阿生找到沈家廢宅。古井旁蛛網密布，井壁傳來指甲刮擦聲。他咬牙垂繩而下，見井底端坐著穿嫁衣的骸骨，指骨緊扣半塊龍鳳玉佩，嫁衣上盤金繡的鴛鴦竟用人發捻線繡成]。此時七盞白燈籠自井口墜下，映出沈素娥浮腫的面容：“他們用我鎮了風水，我便教他們嘗嘗萬針穿心的滋味！”

    玉佩泛起青光，現出當年場景：孫瘸子將沈素娥八字塞入紙人，鎮長用繡針刺入她眉心鎖魂，七個鄉紳圍著古井念《往生咒》，實則為將怨氣轉為家族官運]。林阿生顫抖著掰開骸骨手指，井水瞬間沸騰，無數繡針從梁上傾瀉而下，鎮上接連傳來凄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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