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鎮魂磨》
民國三十四年深冬,長白山下那三道溝屯,雪厚得都能沒過膝蓋,足有三尺呢!村口那老磨坊前,石匠李老四蹲在那兒,嘴里哈著白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青石磨盤。這磨盤可不一般,直徑足有七尺,聽老輩人講,那是康熙年間薩滿立的鎮山磨。盤面陰刻著二十八星宿圖,一到月圓夜,就會滲出暗紅銹斑,透著股神秘勁兒。
這時候,栓子湊了過來,手里攥著撬棍,手還直哆嗦呢,問:“四哥,真能拆呀?”原來村里要修祠堂,正缺石料,族老們合計了三天,決定把這廢棄百年的磨坊拆了。李老四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地說:“怕個球!你沒見這些年雪災鬧得多邪乎?肯定是這破磨吸了地脈靈氣。”
說著,李老四就把鋼釬插進石縫。嘿,這剛一插進去,磨盤深處就傳來嬰兒啼哭般的聲音。眾人嚇得“嗖”地往后退了好幾步,就見盤面星宿紋路上竟滲出黑血,把周圍的積雪都給融化了。李老四嘴上啐罵著,抄起大錘就猛砸。石屑到處飛濺,砸著砸著,竟露出半截森白指骨。再仔細一瞧,指節上還套著枚刻滿符文的青銅戒指,戒面上鑲著粒血琥珀。
當天夜里,栓子媳婦在灶間蒸粘豆包。正忙活著呢,突然,蒸汽里浮出張皺巴巴的鼠臉。“咣當”一聲,鐵鍋翻倒了,滾水潑在草席上,竟然凝成個“償”字。這可把她嚇得不輕,緊接著西屋傳來幼子的啼哭。她趕緊沖進去,好家伙,三個月大的娃娃正盤坐在炕頭,瞳仁豎成金線,嘴里還嚼著半只血淋淋的田鼠。
李老四家也好不到哪兒去。后半夜,院里響起“咯吱咯吱”的碾米聲。李老四透過窗紙縫一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本該拆散的磨盤竟然完好如初,兩個無頭黑影正推著磨杠轉圈呢。再看碾槽里淌出的,哪是什么米漿,分明是混合著碎骨的黑泥。李老四火了,抄起祖傳的雷擊木斧就朝磨盤劈去。可這斧刃剛到石面三寸的地方,“轟”的一下就炸裂了,飛濺的木刺還扎進了他左眼。
這事兒可鬧大了,七天后,屯里請來了跳大神的黃三姑。這神婆剛跨進磨坊,“撲通”一聲就癱坐在地,腰間銅鈴碎成了粉末。她哆哆嗦嗦地抓把香灰撒向半空,嘿,灰燼竟然凝成黃鼠狼形狀。黃三姑聲音顫抖地說:“這是黃大仙的煉丹磨!當年薩滿抽了它三百年道行鎮在此處……”話還沒說完呢,磨盤中央的琥珀“啪”的一下突然爆裂,一股黑煙“嗖”地鉆進黃三姑口鼻。
這下可好,被附身的神婆四肢著地,“蹭”地一下就躥上房梁,喉間擠出尖嘯:“拆我丹爐者,子子孫孫碾作血泥!”這一嗓子喊完,在場的十多個人同時抽搐倒地,后頸還浮現出鼠爪狀淤青。李老四趕緊摸出那枚青銅戒指,這一看,戒面不知啥時候顯出道裂紋,縫隙里還卡著根金黃鼠毛。
到了正月十五雪停的那天夜里,屯東老王家的幺女失蹤了。村民們舉著火把四處找,找到磨坊的時候,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輕。就見九歲的女童端端正正地坐在磨盤上,十指插進碾槽,指尖連著血管,正給星宿圖注血呢。更嚇人的是,她頭頂還懸著盞人皮燈籠,燈罩分明是黃三姑的臉皮,瞳仁處正好嵌著那枚血琥珀。
李老四突然想起族譜夾頁的滿文記載,二話不說,連夜冒雪進山,去尋訪鄂倫春獵戶。在熊瞎子溝,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位獨眼薩滿。老人摸著戒指,長嘆一口氣說:“要封磨得用三牲祭,活人血、百年參、熊王膽,一樣都不能少。”說完,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還得有個自愿跳碾槽的。”
獻祭那天終于到了,磨盤中央裂開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李老四咬咬牙,把栓子五歲的兒子推給薩滿,自己攥著熊膽就跳進碾槽。瞬間,黑血“呼呼”地往上噴涌,磨盤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臉,都是歷代被碾的參客、獵戶。黃煙裹著慘叫沖上天際,雪地上還落下一場猩紅冰雹。
十年后,考古隊來到這兒,在磨盤底挖出七具呈北斗排列的童尸,每具天靈蓋都釘著青銅釘。當天晚上,參與發掘的隊員集體夢游,用考古刷在帳篷里畫出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圖。隨行記者拍下照片,等沖洗出來一看,好家伙,每顆星宿都是張扭曲的鼠臉。
直到現在,三道溝來的游客,半夜常能聽見磨坊傳來碾米聲。有些膽大的,透過門縫往里瞧,說是瞧見個獨眼老漢在推磨,碾槽里滾動的分明是血淋淋的眼球。更邪門的是,每逢閏月,磨盤會自動調轉方向,正好對著當年李老四家祖墳的位置。這事兒,你說玄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