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夜戲亡魂》
民國十六年寒露那天,可真是邪乎。玉鳴班當家武生程九霄,那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模樣俊,功夫也好。這一天,他去掀戲箱,嘿,您猜怎么著?半面銅鏡“咔嚓”一下,裂得跟蜘蛛網似的。再一瞧,鏡子里映出他身后一件大紅戲服,那衣服在沒風的地兒自己就晃悠起來了,衣擺還有暗褐色的污漬,咋看咋像干了的血。
這時候,打鼓的孫瘸子縮著脖子湊過來,說:“程老板,今晚真要在龍王廟唱《鐘馗嫁妹》啊?這破廟都荒了二十年啦!上個月趙家班來演《目連救母》,拉胡琴的老周半夜就在戲臺橫梁上吊死啦……”話還沒說完呢,后臺一個木箱“哐當”一聲就翻了。程九霄眼疾手快,抄起霸王槍就挑開了箱蓋,好家伙,本該壓箱底的鬼王面具,正扣在黃表紙上,上面用朱砂畫的符咒還被撕成了兩半。班主柳三娘正掐著煙桿呢,這一嚇,手猛地一抖,火星子“呲啦”一下就落在繡著并蒂蓮的戲鞋上,頓時一股腐肉焦糊味就冒出來了。
到了晚上,更夫王二麻子巡到西牌樓,瞧見玉鳴班的小旦春鶯在巷口燒紙錢呢。那紙灰打著旋兒,直往東南飄。王二麻子湊近一瞅,這女娃子月白緞鞋上沾著泥,仔細一看,竟是摻著朱砂的墳頭土。王二麻子舉起燈籠就問:“三更天燒往生錢,姑娘這是給誰送盤纏呢?”這剛一問,嘿,就看見春鶯身后冒出十幾道黑影。這些“人”都穿著前清兵勇的衣服,脖子上還纏著浸血的麻繩,抬著一頂褪色的紅轎,就往龍王廟方向飄過去了。
這邊呢,戲臺兩側的銅鈴“叮叮當當”響起來了,也沒風啊,咋就自己響了呢。程九霄拿著半塊銅鏡往臺下一照,哎喲喂,本該空蕩蕩的條凳上,全是虛影。最前排有個梳著旗頭的老太太,手里的煙袋鍋子一明一滅的,火星子掉在青磚地上,居然凝成了“丙午年臘月廿三”幾個血字。
春鶯嚇得夠嗆,蜷在妝臺前,哆哆嗦嗦地打開程九霄給的錦囊。里頭有張褪色的戲票,印著“慶和班”,日期正是光緒三十二年臘月廿三。從夾層里還滾出半截斷簪,簪頭刻著“蕓娘”倆字。這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梁上傳來:“程老板可聽過‘陰戲還魂’?”春鶯一抬頭,瞧見個獨眼老嫗倒掛在檐角,那三寸金蓮上還繡著八卦紋呢。老嫗接著說:“當年慶和班為了奪頭牌,用尸油浸透戲服害死對家,那冤死的魂兒如今要來索七條人命……”說著,老嫗突然扔出個桃木楔,那只渾濁的獨眼轉向戲臺,又說:“卯時三刻掀開地磚,下面埋著鎮魂的銅匣。”話剛說完,后臺就傳來金箔碎裂聲,春鶯一瞅鏡子,哎呀媽呀,蕓娘正把水袖往柳三娘脖子上纏呢。
戲臺下有個密室,里頭腐臭難聞。程九霄舉著火折子進去,看見青磚上刻著鎮煞符,中央有個銅匣,纏著九道浸血的紅線。匣蓋一打開,半截指骨“嗖”地一下就彈起來了,骨節上還套著枚翡翠扳指,嘿,跟柳三娘手上那枚一模一樣。這時候,老嫗的聲音又混在風里傳過來:“當年慶和班班主為了續命,把親閨女活埋在這兒了。你們修的哪是戲臺啊,分明是破了鎮壓陰兵的鎖魂陣!”
說著說著,銅鏡變得滾燙,還映出二十年前的場景:柳三娘把尸油潑在蕓娘戲服上,慶和班七個人接著就都暴斃了。春鶯突然慘叫一聲,她的雙腳被地底伸出的白骨拽向銅匣。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第一縷陽光刺進銅匣。春鶯終于看清匣子里的東西了,三尺長的水袖浸透了尸油,裹著七枚帶牙印的銅錢。那獨眼老嫗咬破指尖在戲臺立柱畫符,可鮮血卻順著紋路流向鬼王面具。老嫗著急地大喊:“快把你娘的斷簪插進天靈蓋!”程九霄在這慌亂中,瞥見銅鏡背面刻著鎮魂咒。他趕緊把斷簪刺進去,蕓娘發出一聲尖嘯,纏繞戲班的紅線“噼里啪啦”地就全燒沒了。
七日后,龍王廟戲臺“轟”的一聲沉入地底。有個貨郎瞧見春鶯抱著銅鏡往北走了,那鏡面上還留著血色戲票。西牌樓巷口紙灰堆旁邊呢,不知道啥時候多了尊石雕鬼王,手里鋼鞭指著新立的無字碑,碑前還供著裂成兩半的翡翠扳指。這事兒啊,可真是透著邪性,不過也給人留下個念想,做人可千萬別干那缺德事兒,不然指不定啥時候就遭報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