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述果然用一種“原來你有病，真可憐”的眼神看著她，但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桔年壓在了喉間。

    “神經(jīng)，半夜三更的搞什么鬼。”他說著，偏不信邪地要上去看個究竟。

    桔年慌了，不及細(xì)想就拖住了他的手，十指相觸緊緊纏住，假如他掙脫，她就抱住他的腳。巫雨和陳潔潔的事情不能讓他知道。

    然而，桔年沒有想到自己的手竟然真的留住了一向固執(zhí)而叛逆的韓述。韓述的手象征性地在她手心里掙扎了一下，便隨同他整個人一道變得無比安靜。

    冬天的風(fēng)從松枝間穿過，逃逸于無窮的虛空，聲如悲吟。桔年的手是冷的，傷口處還纏著紙巾，韓述的手卻暖而潮濕，她已僵掉的知覺在他的指尖下漸漸恢復(fù)，感受到了流血處的痛楚。

    桔年就這么沉默地牽著韓述的手一步一步地朝下走。以陳潔潔父母的財力和憤怒，韓述離得越遠，巫雨才越有可能獲得暫時的周全。

    臺階很快消失于兩個少年人的腳下。桔年的腳落在階梯盡頭的泥地，懸著的一顆心也落回冷冷的胸腔。她幾乎要忘了韓述出人意料的沉默和服帖才是自己眼前要面對的一個麻煩問題。

    韓述站在桔年的對面，卻看著側(cè)邊不知名的一叢暗色的低矮植物，手還在桔年掌中，沒有扣緊，也沒有掙脫，整個人扭成一種奇怪的姿勢。

    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抓住他的那只手閃電般松開。

    縮回手的那一瞬間，韓述開始后悔。

    他必須說點什么，化去這殺死人的靜默。

    “你姑媽就住在那上面？”韓述虛指了一下上面的烈士碑，面露桔年熟悉的譏誚，“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其實你姑媽就是黑山老妖，而你是聶小倩？”

    桔年含糊地笑了一下，“我散步，這里空氣好。”

    韓述環(huán)顧四周，懶得駁斥她荒謬至極的言語，夜色深稠，月黑風(fēng)高，山如鬼峙，他都不愿意回想一路尾隨她而來時自己心中潛伏的恐懼，假如不是確定她的背影，假如這里的路不是僅此一條，從小生活在都市霓虹下的他會以為自己做了個關(guān)于靈異事件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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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有什么？”他把手收在衣服口袋里，板著聲音問，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心中有鬼。

    果然，桔年說：“我說了有鬼，不是騙你的。男生的陽氣重，你一上去就會被發(fā)現(xiàn)。那都是不到十八歲就夭折的女孩，不能正常葬在公墓里，也不能去掃墓，否則她的魂魄就會記得家里的人和回家的路。這種鬼是最兇厲的，心中有怨氣，因為許多好的東西她們都來不及體會，被這種不干凈的東西跟上了，全家都不會再有安寧，過去人們把她們叫作‘鬧家姑’。她們出現(xiàn)的時候腳邊會有一簇火，像燭光，又暗一些，叫的時候像嬰兒號哭，沒有腳，飄得很笨拙但是移動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眼前，你千萬千萬不能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