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好察非明2
桔年搖頭。
“阿姨,你能把我帶走嗎?”
福利院的孩子,雖溫飽無憂,但絕對不是生長在溫暖的花室中,沒有哪個不渴望離開。
桔年聞言,心中一涼,這才從她自己吹起的一個彩色泡沫中醒了過來。她是信感覺信命的人,但是誰敢說這個孩子就一定是巫雨的骨肉?世上同患癲癇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何況,怎么能肯定他的孩子就一定不幸遺傳了癲癇病,又機緣巧合地被命運送到她的身邊?她現在的境況,拿什么去照顧一個孩子?就算這真是巫雨的女兒,那這孩子身上也流著另一半她不愿意靠近的血液,親生的母親尚且不再尋找孩子的下落,她為什么要背上這個包袱?不,她為他們背得已經太多,別人的荒唐,憑什么由她來付出代價?
“會嗎,阿姨?”孩子溫軟的手碰觸到桔年面頰的眼淚。
桔年觸電似的縮了一下,飛快地起身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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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會。”
一整個晚上,巫雨的臉、陳潔潔的臉,還有韓述的臉,反復在桔年腦海里重疊,重疊成孩子的面容,一會兒像白天那個孩子,一會兒像巫雨,一會兒竟然有幾分像她自己;一會兒是恐怖的妖孽,一會兒是一攤污血……她想尖叫,在幻境里瘋狂地揮手,什么都觸不到。
她氣喘吁吁地醒來,汗津津的,很涼。平鳳還沒有回來,夜的黑包容而寂寥。桔年擁被坐起,拭了拭額角,呼吸慢慢趨于平緩,好一陣之后,她從枕下翻出了一張上個月的本市晚報。
報紙是平鳳從客人手上拿回來的,版面右下方有一則小小的圖片新聞―“著名旅英油畫家謝斯年近期將在家鄉舉辦個人畫展”。桔年在獄中曾對平鳳提起過自己的這個堂兄。平鳳是個有心人。
“為什么不去找他?他是你的親戚,又有錢,說不定可以撈一筆。”平鳳這樣問過。
當時桔年已經在福利院找到工作,收入雖然不豐,但生活漸趨安定,所以她搖頭。斯年堂哥回來了,她是高興的,但不去見,除了不敢,也是不想。年幼的時候,斯年堂哥常說她是個有靈氣的女孩,她不愿意一個被生活消磨得平庸甚至有著不堪歷史的年輕女人打破堂哥的記憶。就讓他的記憶里的小堂妹永遠是那個外表乖巧內心精怪的女孩子吧。況且她要的平靜生活,堂哥幫不了她。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從見到那個孩子的一刻起,桔年的人生軌跡注定要改變。她知道,她不可能當那個孩子不存在,不可能把她孤零零地留在福利院里。不為什么,假如她可以,她就不是今天的謝桔年。
五天以后,謝斯年在他的畫展上,遇見了一個怯怯的卻在微笑的年輕女子―還有,從她身后探出頭來的另一個小小的身影。
桔年至今感激斯年堂哥,他是她生命中給了她最多實質性幫助的人,而且完全不求回報。桔年的父母跟謝斯年早已疏于聯絡,桔年自己也和堂哥多年不見。可是謝斯年很快地幫桔年辦妥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比她所期望的更多。
桔年未婚,不能合法收養孤兒,另外,她心底里也不愿意這個孩子叫她媽媽。謝斯年說他跟他所愛的人結婚了,雖然他愛的人已經病入膏肓,但這并不妨礙他們領養一個孤兒。由于謝斯年的名氣和財力,領養手續辦理得出奇順利,孩子很快改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