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韓述,我不是故意跟你過不去,你別為難我好嗎?”桔年相當克制地說著。
韓述也擺出講道理的姿態,“你現在面前站著的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這個時候好的酒店說不定都客滿了,年三十晚上你要我流落街頭嗎?”
“我很同情你,但我沒辦法,你住在這算怎么回事呢?”
韓述假裝沒聽懂,她就差沒說你流浪街頭是你的事,我管不著。韓述也不是不知道要她做出留下他的讓步很難,以她的性格,就算換作是現在跟她打得“火熱”的唐業,想必也難以得償所愿。可韓述想,那又怎么樣,他不是那個說句話都要思前想后的唐業,他的恬不知恥都是被她磨煉出來的。
“怎么沒有辦法?你只用收留我一段時間,不用多久的,過完年我就出去想辦法。就當發發慈悲,救救一個可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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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救自救者。”桔年木然地說。
韓述氣不過,又忍不住尖酸刻薄道:“難怪上帝也救不了你,因為你從來也不肯救救你自己,你以為你一個人老死在這活死人墓就很快樂了嗎?你太需要一點人氣了,真的,不光是你,還有這座房子。”他繼而又宣告道,“反正我不走啊!”
桔年顯然被他的話氣得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居然還一副拯救者的姿態。
“你這樣又有什么意思?”
“反正我不走!”韓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橫豎就是這句話。他在賭她拿不出行動上的實質驅趕。
果然,桔年無奈又冷淡地僵持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跟他繼續糾纏,一聲不吭地扭頭進了里間,關上了門。她自知拿他沒有辦法,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便索性縮進了自己的殼。
韓述頓時暗喜,以她這眼不見為凈的態度,看來是如愿以償了。他心情大好地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再想起中午被老頭子驅趕出門的晦氣,深覺古人的智慧了得,要不怎么說“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早在一天之前,他做夢也沒敢想有朝一日還能跟她同住一個屋檐下。
他在空蕩蕩的客廳里轉悠了一圈,那欣喜的勁還沒來得及過去,忽然一個很現實很客觀的問題擺上眼前,那就是,他今晚睡哪啊。
桔年住的地方簡單得一如苦行僧修行之所,這屋子只有兩間房,分別被她和非明占據,所謂的客廳只是個四面墻圍繞的“寒窖”,連張長沙發都沒有,最舒適的位置莫過于非明之前坐過的那張竹質的躺椅。
韓述是那種打死也不睡地板的人,他確認找不到更好的棲身之地,只能鎖定那張竹椅,被褥是不可能了,行李箱里作為居家旅行常備良品的床單這時發揮了它的功能。韓述將它鋪在竹椅上,然后躺上去,非明可以整個窩在椅子上,以他的身高,兩條腿只能擱在地上。他只脫了外套,用尚有余地的床單包裹住自己,外邊再蓋上厚外套,便試圖就這么入睡。謝桔年能這么放任他在外邊自生自滅,不過是篤定他沒有辦法棲身,他偏要讓她知道,他的辦法多得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處不能安身立命。
話是這么說沒錯,當韓述在竹椅上度過了僅僅十五分鐘,他就知道這一屈一伸是夠難受的。韓述打小沒吃過什么苦,讀書時參加的唯一一次露營性質的夏令營,在郊外搭了個帳篷,他媽媽孫瑾齡還連夜跟司機一起把被褥送到了他身邊,他嘴上抱怨媽媽多事,可晚上抱著自家的被褥,其舒適與帳篷里的毛毯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桔年家的竹椅夏日還算清爽,在這樣一個冬夜里卻稱得上苦寒,再加上薄薄的床單不但無法帶來暖意,就連椅子上的些許小凸起都蓋不住,硌得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