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問因由的愛
大年初一的早晨,非明被火速送回第一人民醫院。韓述的車在掛滿大紅燈籠的街道上疾馳,身邊的一切極速地在窗外擦過,幸而如此,他才用不著看清楚那些人們臉上的歡快喜悅。
桔年抱著非明坐在后排,一句話也不說,反倒是她懷里的非明像在安慰兩個無助的大人,她說:“就是眼睛不怎么看得清,其實算不上很疼。”
怎么會不疼?非明看不見自己的臉,青白顏色,上面都是冷汗。只不過她經歷過更疼的,痛楚在她看來已經是一種習慣。
抵達醫院后,院方立即對非明進行了各項緊急的檢查。這天住院部的病人少得可憐,幾乎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圍著非明奔走忙碌著,那樣簇擁著,如臨大敵,讓在外等候的桔年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醫生的報告出來得很快,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由于顱內的瘤體壓迫視神經而導致的失明在臨床上并不罕見,以非明急轉直下的病情來分析,這是遲早的事情,除了手術,再無別的辦法。
孫瑾齡這天并不值班,但是接到通知后她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韓述一見她,就跟著擠進了她的辦公室,在既是權威又是親娘的孫瑾齡面前,他無心掩飾自己聲音里若有若無的哭腔,一開口就是,“媽,怎么辦?你說怎么辦!”
孫瑾齡脫了身上的白大褂,掃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怎么辦?膠質性腦瘤第四期,你知道有多棘手嗎?實話跟你說,我干這一行這么多年,見過的病例也不少,這個病到了這一階段,治愈率是非常之低……”
“低到什么程度?”韓述追根究底地問。
孫瑾齡坐下來,沒有說話,韓述原來抱有的一線希望也在這沉默中被悄然摧毀了。他媽媽是個謹慎的人,如果她沉默,就意味著那個數字真的非常之低,乃至于她不愿意說出來看著兒子難受。
“總有辦法的,媽,總有辦法的,她才十二歲不到!”韓述坐在孫瑾齡身邊,無助地央求。
孫瑾齡說:“傻孩子,疾病對任何生命而言都是一視同仁的,它不會因為年幼或是年邁,可愛或是可惡,貧窮或是富有而區別對待。不管這孩子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但這就是現實。原本我還存有希望,等待她的身體處于一個相對良好的狀態下再安排手術,盡可能減少手術風險,現在看起來是等不了啦。”
韓述心中依舊沒底,追問:“手術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孫瑾齡說:“開顱手術必然是存在風險的,何況以她現在的狀況,任何一個小的意外都可能帶來可怕的后果,至于所謂的概率,不發生在她身上就是零,發生了就是百分之百。”
韓述沒辦法不去想非明在自己身邊時的燦爛笑顏,越想就越覺得揪心地疼,而他媽媽一席話里客觀而殘酷的判斷讓他充滿了無力感。
“我不能讓她死在手術臺上,媽,你告訴我更好的醫生在哪里,國內不行就國外,我不能讓她死。”
孫瑾齡并沒有因為兒子心煩意亂之下對自己專業的質疑和否定而表現出惱怒,相反,她仍然溫和地看著兒子,用最平靜的語調說:“那她或許不會死在手術臺上,而是死在路途中。”
韓述捂著臉彎下了腰。
“我剛才說的是最壞的結果,你可以凡事往好處想,在這種時候也只能這樣了。別為難自己,兒子。”孫瑾齡摸了摸兒子短短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