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蘇禾不肯。
蘇禾涉世未深便結識了祁檀,她被蘇家呵護成了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她把全部的愛情給了一個人,如果祁檀幻滅了,她的精神世界就崩塌了。
這一回,蘇家下了狠心,不離婚,就別再和家里的聯系。這斷絕關系的消息一出,當年傳的沸沸揚揚。
蘇禾沒有反抗,她甚至認為那是為愛情做出的必要犧牲,她相信祁檀會重新回頭,這些挫折都是暫時的。
所以說女人最怕的是什么,活在過去,自我感動,認不清現實。
她開始求著祁檀回家,祁檀不愿意,她就讓人去逮他,祁檀強行被人從賭桌上扒下來帶回家,顏面丟盡,那天晚上,是祁檀第一次動手打人。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祁檀酗酒,抽大煙,回家的時候常常神志不清,稍有不對,對著蘇禾就是拳打腳踢。
那時候,祁正十二歲,弟弟祁誠八歲,外面爸媽打架,祁誠會哭,祁正就拿被子蓋住他,然后捂住他的耳朵。
祁誠常常流著淚在他懷里睡著,祁正就一直給他捂著耳朵,什么時候外面安靜了,他什么時候松手。
第二天,陽光照大地,房間外面一片狼藉,蘇禾給他做早飯,鼻青臉腫。
祁正問她為什么不還手,蘇禾說,他是你爸,他是我老公。
祁正氣的摔東西,蘇禾又會抱著他嚎啕大哭。
后來。
蘇禾給不出錢,祁檀讓她問家里要,蘇禾不去,她想以徹底的貧窮逼祁檀改邪歸正,但是一條已經腐爛的臭蟲,只會爬向更臟的臭水溝。
祁檀開始借款,四處借,多少都借。
昭縣本地的,念在蘇家面上,催的不狠,周邊縣城的,更遠一點的,可就沒這份“好心”了。
祁檀欠了幾十萬,跑了,要債的人找不到他,最后找到了昭縣的西梁橋,那幢氣派的三層小樓。
那天晚上祁正不在家,他有了進入叛逆期的苗頭,開始夜不歸宿。
院子被人踏的東倒西歪,家里只有蘇禾和祁誠。
祁誠嚇壞了,趁亂跑出去,想找派出所報警,下大雨,天又黑,那時候西梁河邊沒有護欄,沒有路燈,祁誠滑倒了,掉進湍急的河里,就剩一只鞋在岸上。
兩天后,蘇禾跳河自殺,手里抱著那只鞋。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在蘇禾身上又發生過什么。
祁檀仍然沒有下落。
再之后,兩具遺體都被打撈上來了,曾經會笑會哭的,活生生的人,如今沒了呼吸,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讓他認。
一個是他媽,一個是他弟。
那一年,祁正十三歲。
失去了最親的親人,生活中從此多了一群隔岸觀火七嘴八舌的“閑人”。
他長大的日子里,流言蜚語從未有一刻放過他。
……
蘇家不要祁正,祁正也不跟。
他誰也不跟。
成天在街上混,有上頓沒下頓,衣服破破爛爛,逮著男生搶人家的煙抽,隨便哪兒都能湊合一晚,街區和街區都是有幫派劃分的,有規矩擺著,他不管,想睡哪睡哪,想混哪片混哪片,誰看不慣他,他就跟誰打,打到他們服他。
剛開始也不是他總贏,打的多了,輸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他不講規矩,他就是規矩。
那是祁正最渾噩的幾年,他喜歡打完架在墻角靠著看來往的過路人,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就吼人家,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咬似的。漸漸的,人們都知道昭縣街頭有條特別兇的“野狗”,不能看,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