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郊游(續)
蘇簞忐忑難安,儼然不知官家心意。
而呂好問實在是看不下去,卻是趕緊提醒:“速速謝恩吧,有此畫此字,還有今日官家的八大家之論,還怕大蘇學士不能平反嗎?”
蘇簞恍然大悟,復又重新下拜,一時淚流滿面。
趙玖見狀嘆了口氣,也是扭頭強笑道:“呂相公,朕今日就不給你遞條子了,發個旨意,盡廢元祐黨人黨禁!”
“臣謝過官家隆恩。”聽到這里,呂好問居然伏地叩首謝恩,而周圍居然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恰恰相反,葉夢得幾人也都紛紛仿效,大禮參拜。
趙玖也沒有慌張,而是輕松扶起呂好問……他是知道的,呂相公祖上也在元祐黨人碑中。
不過,扶起自家首相,將那畫抬走到蘇氏幾兄弟身前之后,趙官家反而搖頭再笑:“朕還是不明白,朕的首相都是元祐黨人,元祐黨禁也本名存實亡,你們為何還要緊緊相逼?”
“官家!”眼見著呂好問心滿意足,依舊不愿多言,許景衡猶豫再三,到底是再度嚴肅拱手相對。“朝堂之上,是非二字,事關重大,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趙玖勉強再笑:“朕怕的就是這個……許相公,非得分個是非嗎?若按照你們的意思,元祐黨人開了禁,是不是元豐黨人就要重新禁起來?若是如此說來,李綱李相公的親父和宗澤宗相公都是呂惠卿一手提拔的,是不是要將他們一起驅逐?”
許景衡面色難堪,只能俯首再對:“臣絕無此意,只要官家能追封元祐黨人,并闡明是非,元豐黨人如何,既往不咎便是。”
呂好問在旁,稍作猶豫,也同樣拱手相對:“臣以為許相公所言極是。”
趙玖差點就把笑意停了,但還是勉強笑了下去:“兩位相公,朕今日又是為你們打魚,又是為你們作畫,還借著大蘇學士題了字,卻不能換你們糊涂一次嗎?國家這么危難,你們兩個相公為什么不能稍微退讓一下?”
呂好問和許景衡對視一眼,都未說話。
就在這時,旁邊樹下的張浚趁著自己酒意尚在,忽然出言:“官家,他們不是要朝爭,而是要學爭,洛學、新學勢不兩立……當日靖康中,國家危難已到極致,他們尚要淵圣(宋欽宗)解元祐黨禁,挑起爭端,今日金人稍作退卻,又如何不趁機求官家立洛學為顯學,罷新學為異端呢?而以臣來看,二位相公對官家已經足夠禮敬了,因為靖康時,和氣如呂相公為了這些事都不讓淵圣吃飯的,今日連許相公都能容官家吃飯題字了,難道不是已經退讓了許多嗎?”
呂好問和許景衡齊齊心下一沉。
而官家果然也冷笑起來:“是這樣嗎?”
“臣沒有荒蕪國事的意思。”許景衡搶在呂好問之前脫掉軟帽,正色言道。“官家,臣以為只有定了是非,國事才能妥當……至于御史中丞彈劾臣逼迫官家過甚,臣愿遵照循例,自請辭去,以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