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郊游(續)
“張愨快死了。”趙玖忽然言道。“今日朕就是為此事提早罷的朝會,也是為此召你們來的……你們以為朕今日這般軟下來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想讓你們相忍為國,維持朝堂穩定?”
尚在頭疼的劉子羽勉強看了張浚一眼,后者卻已經后悔自己借著酒意一時沖動了,至于呂好問和許景衡……呂相公倒也罷了,跟張愨幾乎是生死之交的許景衡卻陡然抬頭。
“不是非要朕給個說法嗎?”趙玖勉力含笑言道。“朕今日給你們便是……剛才葉尚書問朕,為何要將王舒王排在歐陽修之前,因為以朕私心推崇,王舒王實乃本朝第一人!”
呂好問也抬起了頭來。
“不是說學問,而是說為政、為相,大蘇學士是立言,而王相公是立功兼立言。”趙玖繼續笑道。“若非舊黨反復,早去西夏痼疾,哪里有今日之禍?至于蔡京等賊,偽托新黨,表面上行的是新政,實際上是殘民掠奪,這種人,在舊黨也是要害人的,跟王舒王又有什么
關系?朕雖年少,卻也分得清是非根源……所以,朕今日直言好了,舊黨朕可赦可用,但想要朕貶斥新黨,尊崇舊黨,來定什么是非,朕決計不從!”
呂好問閉眼嘆氣,許景衡滿眼不解。
“官家!”
就在這時,一個許久沒吭聲的忽然揚聲提醒。“官家!你可是元祐太后所立!”
聽到此言,不知道多少人齊齊抽了一口冷氣,卻又在心中異口同聲起來——終于有人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要知道,若非為這句話,趙官家的那些心腹早就跳出來圍毆許相公了,哪里會讓局面惡化到這份上?
“終于有人把這話說出來了。”趙官家聽到葉夢得此言,居然不氣。“朕知道你們怎么想的!明明當日流離之時朕還將提議削除王安石王爵的人攆去嶺南,可你們都還前赴后繼……不就是覺得朕乃是元佑太后所立,而元佑太后是宣仁太后(高滔滔)所立。所以,你們便覺得朕遲早會想通,若不能一脈相承、推崇舊黨,朕便是悖逆,朕便不足以當國……是這樣嗎?”
“臣絕無此意。”葉夢得奮力一擊,卻沒有收獲預想的成果,本已慌亂,此時聽到官家話重,更是趕緊脫掉軟帽,俯首以對。
“什么絕無此意?”趙玖聞聲再笑。“呂相公和許相公今日只是不給朕面子,而葉尚書是將朕臉皮給扒了,哪里還無此意?”
“葉尚書一時口不擇言……”呂好問勉力求情。
“讓葉尚書去出知揚州吧。”趙玖不以為然道。“讓揚州知府呂頤浩來這里做工部尚書……等葉尚書到了揚州,不妨當面問問太后,朕不尊崇舊黨,是不是可以廢掉?”
葉夢得面色煞白,連站都不能再站,只能俯身叩首,而呂好問也只能學著身側許景衡一般脫掉軟帽,以作姿態。
而趙官家卻繼續說了下去:“你們以為,朕為什么要推崇王舒王?為什么不能將舊黨架出來?!還不是因為朕要抗金?!按著你們的意思,尊崇司馬光和蘇軾……是尊崇司馬光將西夏地盤還回去,還是尊崇蘇軾‘衛青奴才’?”
“官家。”許景衡也面色煞白起來,卻是河堤上最后一個盡力之人了。“大蘇學士不是在嘲諷衛青,他是在嘲諷彼時幸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