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窺見
事實上,這位官家不曉得,也就是他來了以后一意抗金,一直沒往南走到長江邊上,否則在另一個時空里,杜充為了防御金軍騎兵,拯救揚州的皇帝陛下,卻是發(fā)揮了大宋對黃河的傳統(tǒng)藝能,再度開了黃河南口,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當然了,另一個人禍問題跟眼下是一樣的,那就是戰(zhàn)亂之下,尤其是黃河成為前線對壘之處后,是沒人有心思也有能力整修河道的,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眼下動輒三條水道的怪異模樣。
“眼下正經(jīng)主道是何處?”一念至此,趙官家干脆暫時按下多余心思,只是依照記憶正色詢問下游情形。“東道還是北道?”
“是中間道。”酈瓊往東北方向隨手一指。“將大名府、濮陽隔到河北的那道……但也多無意義,因為正如官家地圖上所見那般,水勢泛濫,無人整修,下游三條河道眼下俱有流水,都是懸河,只是中間那條正經(jīng)河道深一些、開闊一些,便于行船罷了……而金人卻是占據(jù)了整個東流以北,并以偽齊控制了下游南岸,所以河北之地再怎么算,都在金人掌控之下。”
“所以金人真要從下游渡河,我們其實不能擋?”趙玖順勢而言。
“道理是如此,但金人卻未必樂意從彼處渡河。”傅選忽然再度插嘴言道。“尤其是此時。”
“這是為何?”
“好教官家知道,臣是永靖軍人士,知道下游情形……”傅選微微一禮,方才繼續(xù)言道。“黃河下游年久失修,雖然因為河道失控,分叉水淺,但其中淤積泥沙也極多,又缺乏良渡,所以金人若此彼處渡河,深深淺淺不說,有時候水下面根本滿是爛泥,人馬一陷進去,便是死路一條……而這般情形,卻須讓金軍騎兵走過三四次才成,哪里有從白馬這里港深水平,從容渡河舒坦?這也是金人之前為何一意握住大名府,并屢次從濮陽周邊正經(jīng)乘船渡河緣故。”
趙玖微微頷首,繼而心動:“故此,金人至今未南下,也有你們幾人在札子中所言,今年冬日天暖,雖有冰凌,但黃河廣大,始終未封凍緣故?”
“臣以為正是如此。”必然是‘幾人’之中的酈瓊坦然應聲。“天象在此,金軍欲渡大軍須從此處及上游渡河才方便,但這段黃河,御營二十萬之眾早已經(jīng)排列緊密,哪里是他們能輕易來渡的?”
“如此說來,今年豈不是天佑皇宋?”有人忍不住欣喜出言。
“也可如此說。”酈瓊微微一怔,雖覺得別扭,卻還是點了下頭。
然而,繼續(xù)回頭望河的趙官家卻是不以為然:“做好了菜,客人卻不至,這未必是好事……他們不來,我們暫時沒法又打不過去,交戰(zhàn)四五載,不知河北何日能復?”
周圍人各自有所思,倒是劉子羽終于忍耐不住,上前拱手:“官家,河北興復非一朝一夕之事,總得等皇宋有數(shù)十萬精兵可渡河與金人數(shù)十萬眾野戰(zhàn)方能成,卻也不必計較一時……長久下去,必然是我軍能勝。”
“臣也以為如此。”新任樞密院編修官胡銓忍不住出言支持了自家上司,或者說支持了‘自己的論點’。
其余文武,包括幾位河北出身的將軍,也都拱手便是贊同。
但趙玖依然搖頭,卻未吭聲。
眾文武皆不知其意,便也不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