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林
不如不說。
至于崇儉去奢,趙官家細細去問,他們也支支吾吾,大概是覺得官家在東京挖魚塘那事太匪夷所思,他們又沒見過,所以未必是真的,但真要當面這么講,又不免尷尬。
至于官家所穿的大紅袍子也是半舊的,那就更不好說啥了。
談起寬刑仁恕,趙官家再問他們之前《刑統》具體修改的哪里不到位?他們甚至不知道早在堯山之后,為了安撫老百姓,《刑統》就已經朝著寬恕這個角度大修過了。
其他的也多如此,真看文章,大概就是寫的很棒,真問細則,往往是說不出幾句像樣的話來。
不過,即便是對于這樣的文書,趙官家也多只是一笑,然后便讓兩名一看便是富貴面相的翰林學士出面,堂而皇之的依禮認真收下文書,同時還會親自避席給對方賜下座位,乃是要這個帶頭之人在隨后的問政過程中‘以備咨詢’之意。
除此之外,文章寫得格外好的,或者應答還算體面的,一般還要問問有沒有功名出身?如果沒有,那自然會當場賜下一個同進士出身。舉薦的人物如果是就在江南的在野人物,還要發出‘赤心騎’去征召,邀請對方來現場奏對。
且說,一開始的時候,隨行的三位相公里,呂頤浩對這種事情是很不滿的,他就覺得這種環節沒啥意義,而李綱雖然沒有反對,但他沒反對只是因為他政治起勢就來源于太學生伏闕,所以不好直接反對,實際上他對這些步入中年早已經朽掉的士大夫非常看不上,認為不如直接召一些年輕人以及知名士人來問。
但很快,隨著這種形式主義大于實質內容的上書成為風潮后,李呂二人立即就意識到了趙官家這般作為的真正意義了——意義其實就在問政本身上面。
下面這些士大夫,又不是什么陰謀集團,看他們組團上書的模式就知道,還是根據地域組團,因為這年頭他們想串聯都無法越過地域這個限制,送上來的文書也多是和稀泥,明顯是中和了地域內部綜合立場的廢話……再加上他們本身都是儒家士大夫,又不大可能真因為那些賦稅導致什么切身的經濟壓力,那哪來的那么多怨氣?
這個時候,趙官家來到杭州,對他們展示出一個態度,給予他們一定的政治待遇,本身就能夠達到拉攏和舒緩對立氣氛的目的。
所以,即便是這種明顯形式主義的問政,也依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成功……很多人一輩子沒見過皇帝,也考不上進士,這次能代表一個州、一個軍,領著一群家鄉子弟見到趙官家,當面提出意見,哪怕話都說不利索,卻依然還能從形式角度被接納,并得到禮遇,恐怕已經是人生巔峰了。
而既然借著趙官家這個天子的肩膀到了人生巔峰,那么自然要改變立場,成為標準的建制派,轉過身去,誰當他的面說官家不好,那一定是要憤然辯駁的,誰要是說朝廷哪個策略不行,也一定要苦口婆心說出朝廷的難處,為朝廷大略進行辯解。
到了第二日,哪怕是一開始沒有類似準備的地方州郡,也以及倉促聚集起來,推舉名士,并連夜寫好文書,代替地方行此方略……以完成這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就這樣,一連兩日,趙官家和三位相公幾乎是見完了兩浙路,大部分江南東路、福建路,少部分兩淮路的‘提案團’,很是滿足了相當一部分士大夫的虛榮心,也讓杭州城內的歌功頌德之聲漸漸明顯起來。
似乎一場團結的大會將會勝利閉幕。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