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契約

    又回到了那個秋天，楚子航站在那扇門前，落日的余暉穿過院子的梧桐樹，切割后斑駁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將影子投在生銹的鐵門上。

    隔壁傳來了父母呼喚孩子的聲音，鍋碗瓢盆和熱菜下鍋的油濺隨著煙火的香氣從墻壁的那一頭飄起，落葉旋轉(zhuǎn)地墜落，地上鋪滿一層又一層被染紅的金色，但樹上的葉子卻總是剩下最后的稀疏，仿佛永遠(yuǎn)不會落完。

    好像這就是個普通的秋天，記憶里的秋天。人的記憶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提到秋天楚子航會想起黃昏，而黃昏又當(dāng)屬那個梧桐的小院在他的腦海中印象深刻，亦如大雨時他總會想起那條水霧蒙蒙的高架橋。

    在意識恍惚的一刻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楚子航下意識抬手輕輕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沒有可怕的血洞，也沒有摸到滿手溫?zé)岬哪酀簦魂柟鈺竦门笱蟮陌咨玹恤的觸感以及細(xì)微的摩挲聲讓他知道了自己還活著，沒有像是最后記憶畫面里的一樣，永遠(yuǎn)躺在了東京暗巷的血泊中。

    楚子航的手輕輕攥住了t恤的衣料下面有著一塊硬物，那是連接著繩子掛在他脖頸上的一把鑰匙，取下之后他看向了面前大門的門鎖，似乎明白了什么，握著鑰匙沉默在門前多時，直到最后才打開了這扇獨(dú)居小屋的門。

    楚子航還記得自己最后一次去那個小屋時里面的樣子，記憶里那是一個清晨，天光把整座城市的風(fēng)都染成了暗藍(lán)色，他在如海底深處般的寧靜中找到了那間小屋，打開了那扇門，就像現(xiàn)在一樣。

    門打開，里面保持著那時的模樣，陳設(shè)簡單，一切都收拾的整整齊齊，可能與記憶中的那幅畫面不同的，就是因?yàn)槎嗔苏嬲幼≡谶@里的人，黃昏從窗戶投下的影子溫暖了視覺的空間，令這個地方少了那一份揮之不去的寂寥和陳舊。

    女孩坐在窗前的寫字桌上，背靠著窗沿，抱著曲起的單腿，修長的小腿和纖細(xì)的腳踝在黃昏下仿佛鍍了一層有溫度的金，水波紋邊緣的襪映著夕陽的顏色很溫暖。她的形象和楚子航記憶里的那個女孩沒有太大的出入，高領(lǐng)羊絨衫配仕蘭中學(xué)的墨綠色校服裙，標(biāo)準(zhǔn)的軟妹風(fēng)格。

    這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品學(xué)優(yōu)良的男孩放學(xué)以后應(yīng)邀來到了班級上最漂亮女孩的家中做客，在獨(dú)居小屋內(nèi)他們坐在寫字臺前面對摞得高高的書籍，偶爾研討抽象的立體幾何，偶爾說說班上最嚴(yán)厲的科目老師的壞話，又時不時將話題轉(zhuǎn)向周末的安排，水族館的表演秀節(jié)目，游樂園摩天輪的夜景。

    楚子航看著窗臺前的女孩，他們的視線對在了一起，對方露出微笑，而他卻是抬起了右手。

    “見面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嘗試釋放‘君焰’殺死我嗎？我以為你會因?yàn)槲覍δ愕氖窒铝羟槎膽迅屑ぃ换煅N.像你一樣優(yōu)秀的混血種都是那么冥頑不靈的。”夏彌沒好氣地說。

    楚子航放下了右手，他的確是在嘗試是否能釋放言靈，答案是否決的，在這個似是而非的小院中，他感知不到自己血管中的血脈，仿佛龍族的世界從來不存在啊，一個放學(xué)回家的三好學(xué)生楚子航才是真實(shí)存在的人。

    “這里是什么地方？”楚子航說。

    “你不問我是夏彌還是耶夢加得嗎？我以為你最關(guān)心的就是這件事。”夏彌抱著腿，下巴輕輕抵在光滑薄粉的膝蓋上，背著窗外的黃昏，陰影中的瞳眸帶著一絲好笑。

    她大概已經(jīng)做好了楚子航再見到她的時候，會像是小屁孩一樣賭氣著追在她的背后質(zhì)問她到底是誰，夏彌到底存在不存在，這是否都是耶夢加得的謊言。可遺憾的是，楚子航?jīng)]有給她笑話的機(jī)會，他的情緒很平和，看向自己的目光少了許多曾經(jīng)的糾葛。

    “無論是夏彌還是耶夢加得，這都是我無法用意志更改的事實(shí)，比起你到底是誰，我更在乎外面的情況。我的同伴還在等著我。”楚子航回頭望向門外，只看見了黃昏的梧桐院，雖然目光所觸的一切都很真實(shí)，可這真實(shí)的邊界卻毫無疑問是無盡的虛幻。

    “真是成熟的男人，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會因?yàn)楦悴磺宄沂且畨艏拥眠€是夏彌，而無法對我下狠手的死小孩。”耶夢加得聳聳肩，“好，既然你喜歡大人之間的談判，那我就給你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