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據婁德裕說,他和老陳是發小。因著老陳比德裕大,谷翹便稱老陳為陳伯伯。小時候陳伯伯掉河里,德裕救過陳伯伯的命。后來陳伯伯去當兵,退伍了現在給領導開車。
谷翹以為陳伯伯跟自己家一樣是獨門獨院,結果到了才知道,院里住著好幾戶人家。
谷翹拎著口袋背著包進了大院,她一說陳伯伯的名字,一個老大媽就把她引進了西北角的門洞子:“他陳大媽,來客了。”
陳家在院子西北角有兩間半房,廚房單獨在外面。谷翹上次見陳大媽還是好多年前她和陳伯伯一起回老家的時候。彼此現在憑臉都認不出對方,不過當谷翹自我介紹是婁德裕的大女兒時,陳大媽雖然摸不準谷翹為什么來自己家里,還是熱情地把她迎進了門。
陳伯伯陳大媽有倆孩子,大兒子等暑假開學馬上就升大三;小女兒在旅游中專讀書,明年就畢業。陳大媽很為自己這倆孩子得意,小女兒是出了名的漂亮,而大兒子從小就次次考試考第一,高中更是進了最好的大學。
陳大媽是眼見婁德裕一天天發起來的,去年德裕來的時候給老陳帶了兩條云煙還有一箱好酒。老陳不是領導,平時幾乎沒人送他這么貴的禮物,他見了德裕送的禮物很感動,到底是兄弟。老哥倆喝著喝著就上頭了,德裕就提到了結親的事,你有兒子,我有女兒,咱們兩家兩好并一好,干脆結了親家。婁德裕說自己大女兒如何聰明成績好,配陳家大小子也不差。老陳喝了酒也是暈乎,直說好好好。
陳大媽跟老陳之前沒紅過臉,可知道了老陳酒醉后跟婁德裕的約定,當即就數落起老陳來:“咱們家兒子心氣兒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給他定一個鄉下丫頭,他能樂意嗎?他不樂意,你不就把德裕給得罪了。喝了幾斤狗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什么話都往外禿嚕。”老陳也暗悔自己酒后失言,現在不是以前了,老子的話兒子未必肯聽,他只盼著德裕醒了酒把這門親事給忘了。老陳心里后悔,不過嘴上反抓住陳大媽話里的毛病,“鄉下人怎么了,他老子我就是鄉下人,做人不能忘本!”
陳大媽見到谷翹,不由得就想起了這門親事。
“可真好,城里吃不到這么新鮮的東西,帶這么多東西來,辛苦了吧。歇一歇,大媽給你做炸醬面。”陳大媽贊賞著谷翹帶來的東西,沒忘問她最關心的問題,“我記得你今年是上高三吧。高考考得怎么樣?”婁德裕去年來的時候,說自己大女兒上高二,今年應該是高中畢業了。
“大媽,我不上學了。”
高考預選制度貫穿了整個八十年代。七月份高考,預考在五月舉行,只有通過預選考試的學生才能拿到高考資格。預考的前一天,街坊來學校里找谷翹,說她媽在家里病倒了。回家的時候,谷翹還想著,明天她要起個大早騎車去學校參加考試。她之前總聽婁德裕講誰誰誰做買賣發家致富的事,并不認為考大學是自己唯一的路。而且縣中每年本科加大專的錄取人數也就十幾個,這里面還有一多半是復讀生。她的排名雖然聽上去很不錯,但就算參加高考,連專科也未必能考上。不過學了這么多年,不親自去考場上試一試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但是谷翹回到家聽到她爸欠的債,看到狼藉空曠的家,再看看她病倒的媽媽和年幼妹妹,根本沒精力再想考試的事。而且她準備騎去縣中的自行車,現在也被債主搬走了。
陳大媽聽說谷翹現在不上學了,一張臉的變化很是豐富。
但是谷翹并沒去注意陳大媽臉上的表情,聽到婁德裕最后一次來陳家是在去年夏天,她的心涼了一大半。婁德裕到底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