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偃師秘錄》
民國二十七年秋天,那雨剛停沒幾天,潼水鎮的青石板還透著三日前暴雨留下的潮氣呢。我揣著《滬上日報》的記者證,七擠八擠地就進了這鎮子。鎮口有棵歪脖子槐樹,上面纏著條褪色的紅綢帶,風一吹,紅綢帶飄起來,底下暗褐色的抓痕就露出來了,看著怪滲人的。
要說這事兒啊,半月前可熱鬧了,名噪江南的玉鳴班在這兒連著唱了七夜的《牡丹亭》。可末場散戲的時候,出大事啦!十六名戲子,再加上八箱行頭,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憑空消失得干干凈凈。就剩下戲臺前滿地浸血的銅錢,紅得嚇人。
我到鎮里后,在茶館打聽消息。那茶館掌柜一邊用抹布反復擦著柜臺縫隙,一邊跟我說:“姑娘莫再打探了。”我瞅那柜臺縫隙,里頭還嵌著半片斷裂的指甲呢。掌柜接著神神秘秘地說:“那夜鎮西土地廟的泥像全轉了方向,供桌上的燭淚里啊,還摻著人油呢!”
他這話音還沒落呢,二樓包廂突然傳來胡琴聲,拉的正是《夜奔》里那悲愴的調子。我一聽,好奇心上來了,撒腿就往樓上沖,推開門一瞧,雕花窗大開著,月洞床上的錦被上躺著個布偶。嘿,布偶脖頸上纏著絲線,絲線末端系著枚銅錢,錢眼里還插著戲班名旦玉玲瓏的藝名箋,這可太奇怪了。
后來我借宿在程家老宅,那老宅一股子陳年霉味。西廂房梳妝鏡前擺著整套點翠頭面,好看是好看,可透著股子說不出的陰森。
子時梆子響過三聲,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突然,鏡子里映出一抹胭脂紅影,緊接著,銅黛筆像是有了生命,在空氣里憑空勾畫眉眼。我嚇得一哆嗦,趕緊摸出德國造的錄音機,按下開關。錄音機里滋滋的電流聲中,還混著女子幽幽的嘆息聲:“張相公怎的還不來畫眉……”
正嚇得我冷汗浸透襯衣呢,窗縫里鉆進個紙扎丫鬟。這紙扎丫鬟腮紅暈染的朱砂滲著黑血,關節咔咔地轉動著,還捧來個漆盤。我壯著膽子掀開漆盤上紅布的一角,媽呀,盤里紅布下隆起人耳的輪廓。就在我掀開的那剎那,紙人空洞的眼窩淌出藍水,錄音機里爆出凄厲的嗩吶聲。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追著紙人就飄出院落。月光一照,祠堂匾額“玉振金聲”四個大字明晃晃的,門縫里垂落的竟是戲服水袖,袖口金線繡著“程”字,這又是唱的哪出啊?
破曉時分,我壯著膽子摸進程家祠堂。好家伙,梁上懸著七盞人皮燈籠,那燭光把墻角的皮影戲箱映得鬼氣森森的。我哆哆嗦嗦地掀開箱蓋,這一掀可不得了,三十七具皮影“嗖”地一下立起來了,薄如蟬翼的驢皮上還浮現出血管紋路。最嚇人的是那個武生影人,背后朱砂寫著生辰八字,仔細一看,正是失蹤的戲班武生程鳳臺的。
我在暗格里還發現一本《偃師秘錄》,那書頁都泛黃了。翻開一看,上面記載著“取活人喉骨制琴,人皮蒙鼓可通幽冥”,這也太邪乎了。我正看著呢,當翻到記載“攝魂腔”的章節時,戲箱底層突然傳來鼓點聲。我心里直發毛,可還是忍不住掀開墊布,這一看,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底下赫然是一面人皮鼓,鼓面上還留著肚臍形狀的凹陷,邊緣縫線處綴著玉鳴班的鎏金銅扣。
又趕上一個暴雨夜,我再次來到戲臺。鎂光燈一亮,照亮了臺柱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我到后臺,妝匣里的胭脂盒突然“啪”地彈開,半凝固的血漿里浮著顆眼球。戲臺兩側的楹聯無風自動,上聯“假笑啼中真面目”滲出藍血,下聯“新笙歌里舊衣冠”的墨跡竟像在蛻皮,這一幕一幕的,太驚悚了。
三更鑼響的時候,霧氣里慢慢浮現出十六道虛影。玉玲瓏的水袖一下子纏住我的腳踝,她脖頸縫合線崩裂的地方涌出好多銅錢,還哭哭啼啼地說:“程班主把我們做成皮影人,說要唱千年不散的戲……”她這話還沒說完呢,戲臺地板“轟”的一聲塌陷了,露出底下九宮格狀的血池,每個格子里都泡著一具半融化的尸體,天靈蓋上還插著黃銅音叉,這景象,簡直是地獄啊!
就在這時候,血月當空,程班主從池底升起來了。好家伙,他皮肉下面還蠕動著絲線呢,跟個怪物似的。他大聲嚷嚷著:“當年程家先祖給乾隆爺唱戲,得賜偃師傀儡術,我要讓玉鳴班永世不滅!”說完,他揮動髯口,甩出好多銀針,我的相機鏡頭瞬間就蒙上了血霧。
說時遲那時快,玉玲瓏的鬼魂突然沖上去,扯斷控制絲線,戲子們的怨氣凝成血刃,一下子刺進程班主的心口。
黎明時分,血池化作黑煙慢慢消散了。我在廢墟里找到半截青銅音叉,叉齒上刻著滿文“魂駐”。后來我回滬刊發報道的時候,把皮影噬魂這些嚇人的細節都隱去了,只說是班主用致幻藥劑控制戲班。
臨行前夜,我在客棧正準備休息呢,留聲機突然自動旋轉起來,傳出沙啞的戲腔唱著:“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這一夜,可真是讓人睡不著覺啊!
要說這故事咋來的呢,這里頭可有講究。作者把吊死鬼的銅錢元素和皮影驚悚意象給糅合到一塊兒,還創新出“人皮鼓通幽”這么個詭譎的機制,把戲曲行當和傀儡術緊緊綁在一起,弄出個“活人化偶”的恐怖邏輯鏈。還化用陰司買路錢的概念,結合民國報業調查的背景,構建出戲班班主借非遺傳承之名行煉魂邪術的雙重敘事。用遞進式恐怖結構,以記者調查為明線,通過人皮燈籠、皮影生辰這些細節,暗藏程氏家族百年人偶契約的九宮伏筆。借鑒錄音機錄鬼聲這些現代元素,設計出鎂光燈顯影、血池音叉這些新舊碰撞的驚悚場景,讓人感覺就像親身經歷一樣害怕。還突破傳統報應框架,通過非遺異化現象,反思文化傳承里的倫理困境,把戲臺既是藝術圣殿又是人性祭壇這事兒,辯證地呈現出來了。你說,這故事是不是又嚇人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