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知青歲月
谷雨那日晌午,拖拉機站來了個穿灰制服的男人。他胸前的徽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指節敲打播種機擋板的聲音像是某種密碼。"同志,這個離合裝置改得不合規范。"
林喬正在給軸承涂抹黃油,柴油味混著槐花香縈繞在扳手套筒之間。來人工作證上印著"技術員陳援朝",照片里的他站在天安門觀禮臺上,背景是成排的解放卡車。
"履帶間距縮短了12毫米。"陳技術員的圓規尖劃過改裝圖紙,"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的影子恰好籠住蹲在車底的周衛東,青年襯衫后背洇出汗漬的形狀像幅水墨山巒。
屯西頭老磨坊突然傳來尖銳的金屬斷裂聲。林喬抓起工具包沖過去時,春燕正攥著半截傳動軸發愣,磨盤上的玉米糊順著石縫滴成金線。"俺就輕輕一推......"她鼻尖沾著面粉,聲音越來越小。
陳援朝俯身測量齒輪殘片的角度,忽然從工具箱底層抽出個牛皮本。當泛黃的《蘇聯農業機械圖鑒》攤開在磨盤上,林喬看見某頁空白處用鋼筆描著同樣的傳動結構,批注卻是工整的繁體字。
暴雨在深夜突襲樺樹屯。林喬舉著油燈檢查糧倉頂棚時,閃電劈開夜幕,剎那間的慘白照亮了陳援朝的身影——他正在拖拉機庫房后掘土,軍用水壺在腰間晃蕩,濺出的液體泛著詭異的藍光。
第二天公社大院的批斗會上,老支書的旱煙桿重重磕在改裝播種機上:"有人反映咱們搞資本主義尾巴!"林喬望著梁柱間飄浮的晨光,忽然發現陳援朝的左耳后方有道新月形疤痕,和她修復過的柴油機活塞上那道劃痕驚人相似。
批斗會因春燕的意外暈倒中斷。衛生所里,周衛東攥著聽診器的手微微發抖:"你說她吃過野生漿果?"林喬翻動春燕的眼皮,忽然想起暴雨夜陳援朝水壺里的藍光。窗外的白樺林沙沙作響,樹皮上的眼睛淌下琥珀色的淚。
春燕的指甲蓋泛起青紫色時,林喬終于看清那些"野生漿果"的真面目——在白樺樹皮褶皺里生長的藍點菇,傘蓋上跳躍著肉眼難辨的熒光。這種本該在二十二世紀核污染區變異的菌類,此刻正在七十年代的東北森林里舒展菌絲。
"得用樺樹淚!"趙大娘顫巍巍捧來陶罐,半透明的樹汁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林喬卻盯著衛生所墻角的鼠洞發呆,那里有截生銹的自行車鏈條,正是制作簡易離心機的關鍵材料。
周衛東踹開藥房木門的聲音驚飛夜梟。他懷里抱著從公社衛生院"借"來的顯微鏡,鏡筒上還沾著墻頭爬山虎的嫩芽。"你看這個!"他抖開手帕,里面裹著今早從陳援朝水壺刮下的藍色結晶。
當自制離心機開始旋轉,林喬的鋼筆尖在《赤腳醫生手冊》空白頁狂舞。她畫出的雙螺旋結構逐漸與快穿局記憶庫重疊:陳援朝攜帶的是T-3型時空穩定劑,而藍點菇分泌的正是其致命拮抗物。
第一縷晨光刺破窗紙時,倉庫傳來柴油機的轟鳴。陳援朝正在拆卸改裝過的播種機,他工具箱里躺著支銀色注射器,液體晃動的頻率與離心機完全同步。"別碰血清!"林喬舉著灌滿樺樹汁的針管撞開門,看見對方鎖骨處浮現的快穿局條形碼正在褪色。
批斗會的銅鑼突然敲響,老支書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都給我去曬谷場!"林喬趁機把改良解毒劑混進勞改隊的綠豆湯,三十七個知青的瞳孔同時閃過數據流般的藍光——他們昨夜都吃過春燕分的炒蘑菇。
當公社干部掀開播種機的防水布,陳援朝突然啟動自毀程序。林喬撲向操作臺的瞬間,周衛東的鋼筆尖精準刺入控制閥縫隙,英雄牌墨水與量子溶液在齒輪間綻開靛藍的煙花。
暮色中,老支書默默撿起炸飛的儀表盤,用煙袋鍋撥弄著上面跳動的指針:"1958年大煉鋼鐵那會兒,俺也造過會唱歌的軸承。"他的背影與白樺林融為一體,樹皮上的眼睛溫柔地闔了起來。